也許他錯了,蝶兒的個性最是不服輸,又生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蠢膽,就算是龍潭虎穴,只怕她也要闖上一闖。
思及此,他的腦中開始浮現各種徒兒身首異處、被大卸八塊,或是被嚴刑拷打、凌虐至死的可怕畫面。
他低聲喃喃自語︰「她該不會失手被捉了吧?」
這十八年來,他和丫頭在這望雪峰上相依為命,兩人的感情早已親如父女。雖然蝶兒每次總會做出一些教人吐血的蠢事,但也不失為一個可愛的孩子。如果她真出事了,那等于是他害她去送死的。
然而十八年前上望雪峰之時,他就已經立下毒誓,今生今世絕不再踏入武林,如今又怎能自毀誓言呢?
「唉!」他輕輕一嘆。「駱巧鈴啊、駱巧鈴,你竟把自己的誓言看得比徒兒的命還重要嗎?」
自駱巧鈴下山以來,沿路上到處有人在談論妙手神偷和芙蓉宮懸賞的萬兩黃金。他萬萬沒想到,平日看來既呆又蠢的笨徒兒居然真的盜出了玉芙蓉。看來俗話言「名師出高徒」真是一點也沒錯。
即使這徒兒資質差了點、腦袋笨了點,但是有了高明的師父,教出來就硬是比別人了得。
不過這得意的心情並沒維持多久,馬上就又被擔憂取代了。因為雖然這一路上談論的人多不勝數,但真要問起來,連妙手神偷的容貌都沒人清楚,更遑論是行蹤了。
在盜得玉芙蓉之後,妙手神偷就像是風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任憑他怎麼打探,都沒半點消息。
這天,他走累了,見路邊有一個小吃攤,用竹子架成一個矮棚子,里邊擺著幾組桌椅,便到里頭打尖休息。
他刻意挑了角落不顯眼的位子坐下,靜靜听著四周人們高聲闊論的交談,想從里頭找出一些有關徒兒的線索。
才剛坐下沒多久,就听見不遠處有一桌人,其中一名大漢正在談論妙手神偷。
「你們大家都听過妙手神偷吧?」說話的那人臉色微紅,似是喝了點酒。「不過你們雖然听過,卻一定沒見過。」
同桌的人听他這麼一說,全部取笑似地笑了起來。
「我們是沒見過,難道你見過了?」
那男人搖搖手,又灌了一口酒。
「什麼見過!我豈止見過,還和她說過話咧!」
眾人聞言,一陣哄堂大笑。
「哈哈!你接下來該不是要說,你非但和她說過話,簡直還和她十分要好吧?」
眾人的笑聲未歇,突然一道人影閃入。
「你見過妙手神偷?」這人正是駱巧鈴。
那名大漢張著微醺的雙眼看他。
「是啊,她是一個瘦瘦小小、長得很清秀、兩顆眼珠子大得不得了、說起話來像個小孩子一樣的小泵娘。」
他聞言精神大振!「你真見過她?」
大漢拍拍自己的胸脯。「那是當然!我從來不說謊,真見過她。」
「太好了!她現在人在哪里?」
「人在哪里……」他有點清醒了,張著一雙懷疑的眼楮上下打量著眼前的老頭兒。「你問這個干什麼?該不會你也想領那萬兩賞金吧?」
駱巧鈴聞言翻了翻白眼。
「萬兩黃金雖然不是小數目,不過我還不放在眼里。我是她的師父,我要找我的徒弟。」
「你是妙手神偷的師父?」大漢總算正眼瞧他了。
「沒錯。」他急急地問︰「她的人到底在哪兒?」
大漢看了看周圍的同伴一眼,然後聳聳肩。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駱巧鈴原本上揚的心頓時隨著這句話狠狠摔落。「你不是說你見過她嗎?」
「我是看過,不過那是在她盜玉芙蓉之前的事了。」
好啦!到手的線索又飛了。
他的肩不禁垮了下來。
「不過,你可以去南邊十里外的廣源客棧問一問,也許那邊有人知道也說不定。」大漢指著南方道︰「那是她之前住餅的客棧。」
駱巧鈴聞言,大喜過望,向他道謝之後,連飯也來不及吃,便急急上路了。
一路上,他在心中暗暗祈禱︰我的好徒弟,你可千萬別出事啊!
熾烈的太陽高掛天空,窒人的熱氣從四面八方緊緊將人包圍,靳蝶兒頂著酷熱的太陽,在日光下揮汗如雨,一次又一次地從井里打水,然後提到廚房的水缸倒入。
這就是她今天一整天的工作——把水缸填滿。
「我的天啊!」她喘著氣把兩桶水倒進去,卻痛苦地發現水缸里的水好像一點也沒有增加的現象。「這水缸是被鬼纏身了嗎?怎麼倒再多水也不會滿?」
常君惠坐在長廊的欄桿上,悠閑地看著她,暗暗搖頭。
水當然怎麼倒也不會滿,因為她一邊拼命地倒,另一邊有人不停地用,他坐在這里看得一清二楚。
「我就不信邪!」靳蝶兒吸一口氣,一口氣沖到井邊,以最快的速度提了兩桶水,再用最快的速度沖回去。「我就不信這次還不增加!」
看著水位似乎稍微上升了,她咧開嘴笑了起來。
「嘿!看吧!我就說沒這道理的。」
邱總管站在門邊,一臉不快地瞪著她。
「水滿了嗎?」
她嚇了一跳,猛然回頭。
「還沒滿,我只是看看——」話聲未落,就被邱總管打斷。
「我可不是叫你來這兒看的,還不趕快給我去提水!中午之前要是水缸還沒滿,你就不要吃飯了!」
啊?她的臉垮了下來。
「還不快去!」
她連忙拾起地上兩個水桶,飛也似地跑回井邊,繼續打水。
「唉!真是虎落平陽遭犬欺。」她一邊打水,一邊感慨。「我堂堂妙手神偷居然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唉!」
她抬頭望了望天空,日正當中,都快正午了。
累了一個上午,她的肚子早就餓扁了。那個姓白的娘娘腔,說什麼過兩天會來看她,根本就是騙人的嘛!到現在都過了三天了,他連個影兒也不見,搞不好早就把她給忘了。
一想到這里,她的肩膀不禁垮了下來。
如果他一直沒有想起她來,那她豈不是一輩子都得在這里做苦工,直到累死為止?
她不要啊……這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嘛!尤其那個邱總管,她總算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他根本是故意和她過不去,連地上有一點灰塵也算到她頭上來。她就算掃得再干淨,大廳人來人往的,也不可能掃得一塵不染,這根本是在強人所難!
但就像師父說過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他硬要說是她的錯,她也無可奈何。
結果她得到的處罰就是把可以容納兩個人那麼大的水缸填滿。真是太狠了!
「我不行了!」她放下水桶,靠在井邊喘氣。「肚子好餓,我一定會死在這里……」
她閉上眼楮,斗大的汗珠沿著她的頰不停地滴落。
「你怎麼睡在這里?」帶笑的聲音響起,她頭上的日光忽而被一人的身影遮蔽,她連忙睜開眼楮。
「是你,」他老兄終于出現了。「你眼楮有毛病?!什麼睡在這里!我是累得攤在這里!」她站起身子,捉著他的衣袖。「咱們打個商量好不好?我不要當下人了,我想回去牢里當犯人。雖然大牢里無聊了一點,但是有吃有睡,我覺得我比較適合那種生活。」
他聞言笑了起來。一什麼事情讓你這麼快就改變主意了?」
「這個!」她指著腳邊的兩個水桶,抱怨喃喃︰「我已經提了一個上午的水了,到現在連一粒米也沒得吃,都快餓死了!」
他聞言皺起雙眉。
「誰叫你做的?」他從懷里掏出方巾,為她拭去臉上的汗。「你從早上提水提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