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歲而已。」
「一歲等于一年、等于365天、等于8760個小時、等于525600分鐘、等于31536000秒鐘,這麼一算,你說差得多不多?」
「太扯了吧你?」
「哈!你在工作或念書?」
「念書。」
「念哪兒呀?」見Chris忙著當稱職的寨主招呼人,她只好跟Rolly繼續聊。
「實大三。」
也不必言簡意賅成這樣吧?她沒听過哪間大學叫「實」呀。宋憶齡在心里嘀咕。
「C呢?」
「我什麼?」Chris分身回答她。
「你是學生或在工作了?」
「工作嘍,做工程的。」
「什麼樣的工程?」
「簡而言之,大都是中油公司的工程。」
「呵呵……好巧,我老爹就在中油。」
「中國無業游民?」
「中國煉油廠!」
「呵呵……我有時候也會被派到高雄去,說不定和你老爹照過面。」
「不會吧?」她懷疑地挑高一邊眉,不過他當然是看不見。她緊接著又發出一句︰「工作性質如何?會不會很辛苦?」
「沒有一樣工作是不辛苦的,但坦白說,這種工程真——不是人做的。」
「有危險性嗎?」長到二十多歲,宋憶齡做過的工作就只有「學生」和「作家」,連外面的世界都沒睜大眼楮看過,就更別說對其它行業有何深入了解了。
她常自詡為溫室里的花朵。雖非富貴之家,但父母所供給的無憂生活讓她不曾為了金錢傷腦筋;父母強健的羽翼養成她的依賴,她戀家成癖,總覺得就算天塌下來,這固若金湯的堡壘也不會被壓壞。也許正因為她太少與外人接觸,所以造成今日她內向得跡近孤僻的性格,就算長期關在自己的世界也非常能自得其樂。
「一般而言,任何工作都具有危險性,但工業的機率更高了些,不過我很會躲,所以不怕,呵呵……」
「Rolly念的是什麼科系?」見Rolly潛水,宋憶齡拉他一把。
「會計。」
「哇!我最不拿手的一個科目……」
「不拿手?剛剛才列了一串數字不是嗎?呵……其實我也不拿手……」
「那你還念?」
「分數剛好到那里嘛。」
「$%&*@*……」
「Eve還是學生嗎?」Chris真的是面面俱到,一個人對這麼多人,既不會冷落了任何一位,連說過的話也從不搞混。
「嘿,離開學校粉久嘍!」漸漸適應聊天室里的文法、用字,她也得心應手起來。
「那現在在做什麼?」
「在家里爬格子。」
「喲,作家耶!」
「不敢當啦,不敢以作家自居,只是編編故事,呵呵……混口飯吃……^^」
「都寫些什麼?」Anthony問。
「愛情小說……」汗顏!她算是家族里最不具生產力的一份子,除了作白日夢外還會些什麼?
「文章有發表嗎?」
「呃……出過幾本書。」
「哪家出版社?」
「筆名呢?」
「書名是什麼?我明兒個就去書局找找。」
一時之間,她的人氣好像突然旺了起來,大伙的問題全集中到她身上。
說真的,她一直覺得自己會寫小說,是因為沒其它專才長處,根本沒什麼好自己滿的,縱使朋友們都說她有才華,但……她是嗎?
「請問,什麼叫爬格子?」Marvi口插進了一個問號。
「爬格子就是……拿著筆爬稿紙上的格子,也就是作家的俗稱,我這麼解釋對嗎?小說家。」這是Rolly今晚打出最長的一串字了。
「應該是……」宋憶齡不太想再談她的職業。
「Marvin念哪個學校?」
靶謝ChriS將話題給轉移。
「台科大。」
「咦?有這間學校嗎?」宋憶齡打出這句話後才驚覺這問題與Marvin那個「爬格子」的問題差不多蠢。
「昏倒!台北科技大學啦!沒听過?」
「*.*」
「你們兩個還真有得拼,一個不曉得什麼叫爬格子,一個竟然不知道台科大!」
「喂,干嘛說到人家就用驚嘆號啦。」宋憶齡抗議。
「Eve,可以給我你的mail嗎?我想寫信給你。」Marvin不理會Rolly的調侃,徑自要求。
寫信?呵,她最喜歡收信了,那當然沒問題的。
「我抄給你……」
「嘿,來說說看為什麼叫Eve?」
「因為約翰屈伏塔。」
「約翰屈伏塔?你叫Eve干他什麼事?」
「這里有沒有人沒看過‘變瞼’的?」言下之意是,要真沒看過的人就太遜了。
「應該沒有吧,‘變臉’那麼賣座。」Anthony答。
「那麼你們曉得在劇中飾演約翰屈伏塔的老婆就叫Eve吧?伊芙,很美的名字對不對?」
「ㄏㄏ,衣服……」Rolly戲謔她。
「什麼?什麼衣服啦!亂七八糟!」螢幕後的宋憶齡不禁失笑。這麼一念,「伊芙」還真像「衣服」哩,這名字所引發的笑果著實是她始料未及。
融洽熱鬧的氣氛一直持續著,愈夜,人潮似乎愈多了起來。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也能夠如此的健談,或許,隔著一層電腦螢幕這樣的安全距離,讓她卸下了敏感的心防,她仿佛化身為自己筆下的主角,恣意地展現著心底深處最真實的一面……
反正,別人只能看著螢幕,听不到、模不著,人來人往,更不會有人去探究其間真假,不是嗎?
她喜歡這種精神性的交流。
因為安全。
棒天夜里,那間「沒人理你嗎?到這里來吧!」再度開啟。
「Hi,Eve。」
「晚安,Eve。」
宋憶齡一進到聊天室,大家紛紛向她問好,令她心底滑過一股暖流——
「太好了,你們都在。」
「呵呵……Eve,等你很久嘍。」Chris說。
「是嗎?你們怎麼知道我今天會來呢?」
昨天——不,應該說大家聊到了今天早晨,紛紛不支地七歪八倒,聊天室里愈來愈安靜,最後問了聲睡飽後上不上線,大家只回應「看看」,沒說一定來,不料大家還是這麼有默契。
「今天早上大伙聊得意猶未盡,不來可惜,呵呵……」Chris倒是很有把握的樣子。
「有多少人睡掉了一天?今晚打算掛多久?」宋憶齡自己就是睡掉一天的其中一人,黃昏才起床。
雖然熬夜對她來說習以為常,但她總會在天翻白之前讓自己完全進到夢鄉,因為一旦太陽露臉,即使拉上了窗簾,仍然會泄進余光,那會令她難以入眠。再者,對她而言,熬夜與日夜顛倒的定義不同,後者會令她元氣大傷,得多睡一倍才能把精神給補回來,如此事倍功半的事,若情非得已,她不會嘗試。
「我中午就起床嘍,不過掛到天亮應該沒問題。」Rolly頭一個回答她。
「呵……這麼猛?」
「咦?你又沒試過,怎會知道人家有多猛?」Chris趁機挪揄她。
「哎呀!你真壞!^^」這話要是當面說,她的臉鐵定會紅透。
「衣服今年收了多少紅包?」Rolly問。
「都成年了,哪來什麼紅包?反而還得包給人家,每年都大出血。唉,長大真不好!」
「呵呵……」
Chris的「呵呵」就像會傳染似的,在這房里,大伙不由自主都養成了這口頭禪。
「今天做了些什麼事?」
這群人之中,目前為止只有Rolly?跟宋憶齡一樣住南部,而且距離不遠,但他在北部求學,會回高雄是因為學校放寒假。
「睡醒便跟朋友去逛街,走了一個下午,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