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冷感是因為我的身體感受不到明勛的溫度嗎?一個心理意識真能治得好我嗎?
雄偉的市立醫院佔地極廣,即便是夜晚,依舊人潮川流不息。
遙望而去,中部樓層燈火通明,應屬病房區。
梁深怡將她的白色小March駛進地下停車場停妥後,拉著紀羽蟬搭電梯直抵十一樓。
紀羽蟬盯著樓層按鍵的「13」,總覺得腦中有個盲點。方才她無意間數了一下建築物的高度,明明只有十二層,為何會出現「13」?難不成這部電梯可直接上天台?
向梁深怡問出疑惑,她笑了笑,指著「3」與「5」兩鍵道︰「喏,你瞧少了哪個數字?」
「4。」
「對嘍,醫院里忌諱這個‘4’,便舍去不用,往上類推,所以電梯雖寫了十三樓,實際上卻只有十二樓。」梁深怡耐心說明,反正這部電梯里就她們兩個,不怕旁人會笑話這蠢問題。
「那‘13’不是也挺不吉利?」
「東西方的忌諱不同嘛。」
「奇怪,不過是數字,哪來這麼多忌諱?像這樣平白無故少了個四樓,好似給人一股時空斷層的錯覺。」紀羽蟬掃掃手臂上的疙瘩。
「咦?你何時有這麼玄的想象力啦?」梁深怡匪夷所思的問。
「說正經的,你當我在開玩笑?」紀羽蟬睨她。
「不,只是有點意外,你這腦子還挺有用,沒被姓姜的給洗白。」梁深怡挪揄。
「討厭!這樣損我。」紀羽蟬捶她一下。
電梯門開了,正對面即是候診處,有一排排的椅子,燈管並沒有全部點亮,因此那些角落的陰影處在夜晚顯得有些森然。
今晚只有一為醫師看診,就眼前所見,他的患者並不多,若依此推論,他真如梁深怡形容的那般好嗎?
「深怡,我們忘了掛號。」紀羽蟬的心被不信任感佔據,打起退堂鼓。
「我們例外,不用掛號。」梁深怡得意的說,有特權的好處就在這。
「哪有這種好事?」
「當然有,而且很多,你不知道罷了。」
梁深怡輕叩了兩下門,便擅自旋門而入,不料迎面而來的,是一個中年婦女的咆哮——
「你要我敘述,我已經很認真的在回憶、在思考、在講了,現在你又要我說重點,什麼是重點?如果你沒耐心听,那就統統別講了。」
梁深怡和紀羽蟬沒頭沒尾的恰巧听到三段話,繼而見忿怒中的婦人捉起護士正記錄到一半的本子撕成碎片。
護士或許見慣了情緒失控的病人,她有經驗的軟言安撫,讓婦人坐到一旁較為舒適的沙發椅。
而端坐醫師位置的,是一位混血的男人,三十出頭的年紀,深刻的輪廓,俊挺的身材,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支原子筆,神色泰然。
紀羽蟬乍見他的第一眼,直覺他沒去當電影明星簡直浪費,他的外表幾乎比湯姆•克魯斯還要出色。
驀然,紀羽蟬打量的目光不期然與他那如藍天般遼闊迷人的藍色眼瞳相遇,她怔住,臉頰飛快赧紅。
「你們有事嗎?還沒叫到名字不得進入喔,會干擾到病人情緒。」帥哥醫師用一口字正腔圓的國語說道。
梁深怡瞄了眼他別在胸前的名牌,說︰「薛醫師,我們是連女士介紹來的。」
「你們?兩位?」薛利克分別看她們。
「不,一位。是我陪她來的。」梁深怡指指紀羽蟬。
「那請你們外面稍候,我看完這一位再換你們,可以嗎?」薛利克嘴角微微上揚,軟化他剛毅的臉部線條,使他感覺變得和藹又可親。
「我們哪敢回答不可以?」梁深怡答,帶著紀羽蟬走了出去。
坐在椅子上,她們等了十幾分鐘,才見婦人怏怏不快的離開。梁深怡立即拉起紀羽蟬,將她往里推。
「等等,深怡,咱們還是別看好了,瞧那位太太似乎沒得到什麼助益。」紀羽蟬意圖臨陣月兌逃。
「哎,既然都來了,你進去讓醫師診斷一下,不會少塊肉的啦!」
「可是……。」
梁深怡沒給她可是的機會,又把她推至那帥哥醫師面前。
「來,先填一下資料。」護士遞給紀羽蟬一本空白病歷。
紀羽蟬緩慢的在紙上留下她娟秀的字跡,心中忐忑不已,總覺得面對心里醫師比一般醫師還令人惶恐;仿佛身體里潛藏一顆無形的不定時炸彈,不知何時何地會引爆開來,而屆時,她清醒與否恐怕連自己都無法掌握。
「別露出那麼沉重的表情,心情放輕松,深呼吸,然後告訴我你的問題。」薛利克用他那極富磁性的低沉嗓音說道。
他大概都是這樣催眠他的病人,紀羽蟬暗忖,轉頭心慌得瞅著梁深怡作無聲的求助。
「別不好意思,把你感到迷惘的問題說出來,醫師會幫你解答。」梁深怡捏捏她僵硬的肩膀。「放松,我到外面等你。」
「深怡——」紀羽蟬低喚,以為好友應會陪在身後,但門仍被關閉。
抬眼偷觀這個好看得過火的醫師,她掙扎的想︰該如何對這陌生男人描述自己的問題?真的太教人難以啟口了。
薛利克挑挑眉,眼神溫柔的望著她。
「還沒準備好?」
「我……」紀羽蟬正襟危坐,下意識的絞著雙手。「可以請護士小姐離開嗎?人愈少,我比較自在一些。」她小聲要求。
薛利克朝了Miss張使了個眼色,她點點頭,也出去了。
此刻,診療室里,就剩醫師和患者面對面。
「可以了嗎?」薛利克很有耐性的詢問。
「我——我想我可能患有性冷感。」紀羽蟬支吾,聲若蚊鳴。
「羽蟬,你結婚幾年了?」薛利克習慣直呼名字以拉近與患者的距離感。
「四年。」
「那麼,你跟你先生親熱的次數頻繁嗎?」
「交往的時候比較頻繁,幾乎是每次見面都會發生,反而婚後不常了。」
「為什麼?是他沒要求?還是你拒絕?」
「我拒絕。」
「你曾經主動過嗎?」
「不曾,一次也沒有過。」
薛利克一邊書寫,一邊以能安定人心的溫和眼神望著她,持續問答︰
「你是否每一次都感覺很棒?唔……這麼說,就是能達到高潮。」
「高潮?我無法體會何謂高潮,為了了解它的感覺,我找了許多小說來看,不論是國內作家或日本作家的作品。看了這麼多,感覺上,本土小說在描寫這類情境時大多太過完美得虛幻,而且形容詞千篇一律;但日本卻太過直接,不僅失去美感還隱隱令人作惡;至于西洋的翻譯小說,或許因為背景文化不同,總覺他們狂野大膽得絕非我們能並駕齊驅,所以,我一直找不到真正符合我心目中的那種情境與感覺。」
「你跟你先生溝通過嗎?」
「沒有。」為什麼大家都這麼問?
「羽蟬,在婚姻生活中,‘性’其實佔有很重要的地位,想維持一段幸福的婚姻,姑且不論其它,就這一點,夫妻應該坦白彼此的感受,不時溝通,這樣才能享受婚姻中的情趣,而非只當是義務。」薛利克以他的專業給予忠告。
「並不是所有人都容易溝通和懂得溝通。」紀羽蟬的語氣里有絲無奈。
「所以這是需要學習與努力的。」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學習與努力去溝通。」
「你應該試過之後再決定要不要放棄。」薛利克的目光仿佛能洞悉人心。
「這不是我今晚來此的目的。」紀羽蟬別開頭,表現出拒談的態度。
「羽蟬,先別給自己下任何定論,有很多疑似癥狀其實是心理影響生理。你今天顯然尚未做好心理準備就進行治療,所以今晚就到此結束,下個星期再繼續。」薛利克合上病歷,十指交叉,手肘擱在桌面,直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