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愛沖昏頭,沒救了。」
他何嘗不是一樣沒救了?表白心跡之後,他和她之間還可以一如往常嗎?
恐怕他是無地自處了……
***
「大冢」的總堂是一棟E字型的建築,左右兩翼分布著堂里弟兄,而豐與浩二則分居于最隱秘的里間房,中間為大廳、會議廳、偏廳及吧台間;後方一排為大冢三姐弟的房間,但如今已空了兩間,感覺上有些空虛、冷清。
安美美在豐的帶領下來到介于大廳與左翼的中庭花園,綠意扶疏、流水潺潺、鳥鳴唧唧,一片古意盎然,是很典型的日式造景。
安美美停在一棵古松下,卷起一根藤須把玩,上半身倚著樹干,顯得既放松、又愜意。
一只蝴蝶忽然吸引她全副的注意力,這種小東西是她以前根本不會佇足觀賞的;但身在如此美景中,突然飛來這麼個色彩繽紛、生命盎然的小東西,她不由自主地竟追逐起那只粉蝶,想像自己正置身于一幅生動美麗的畫中。
霍地,腳下一絆,安美美眼看就要跌個四腳朝天了;但說時遲、那時快,千鈞一發之際,豐已奔過來將她接個滿懷。
「小心。」
安美美雙頰赧紅,忙月兌離他的懷抱。
「我有沒有說過你臉紅很美?」豐捧著她的臉,不給她逃避的機會。
「你別哄我了。」安美美下意識伸手遮住自己的額頭,雖然紗布拆掉了,但在額那道被玻璃劃過的傷痕顯然不可能完全消失了。
「我從不哄女孩子的,我只是說真心話,尤其對我心愛的女孩。」自從安美美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後,他便斷然改掉面對女人時皆來者不拒的惡習了。
安美美但笑不語,移向一株山茶花旁,蹲下來欣賞。
豐伸手進口袋掏出一只小錦盒,逕自盯視了半晌才蹲到她身邊輕聲道︰
「把你的右手給我。」
「干嘛?」安美美反射地把手藏到背後,眼里掩不住驚惶。「你要我的右手做什麼?」
豐先是因她的反應一怔,繼而噗哧大笑。
安美美不明就里地呆望著他。
「我說錯什麼了嗎?」
止住笑,豐搖搖頭,而後仔細地端詳起她,探問︰
「休息了幾天,你的氣色好多了。有沒有……想起什麼?」
安美美的神情立即蒙上一層陰霾,黯然地左右擺動腦袋瓜。
「沒關系,慢慢來。」豐不自覺說著千篇一律的安慰辭,然後輕柔地執起她白玉柔荑,打開綿盒,將盒中的一只純白金戒指套進她的無名指。
「這……」安美美微愕,睜大眸子注視著自己的右手。
「我們的訂婚戒指呀。之前那一只可能在車禍中弄丟了,所以我又重新去找了一只一模一樣的回來幫你套上。」
急中生智自稱是她未婚夫,但前日不經意瞥見她潔白柔細卻空空如也、沒戴任何飾物的五指,當下暗呼粗心,便急急忙忙到銀樓去挑對戒指,讓他們這婚得名副其實些。可看遍了金飾,總覺得黃金戴在她手上會顯得庸俗;于是轉移目標改尋白金,最後他被這對躺在不顯眼的角落,卻令他眼楮為之一亮、雕工極其精致細膩的戒指攫住目光。毫不考慮地,他買下它們,自己馬上套了一只,此刻再為她套上另一只;而他心中的愉悅和知足,真是不言可喻。
「豐,我想……」安美美期期艾艾的,不知該如何表達內心的想法。
「想什麼?」豐興味盎然地瞅著她。這可有趣,喪失記憶會令個人轉了性嗎?瞧瞧她一副嬌弱的模樣,和當初相遇時拒人千里外的冷漠簡直是天壤之別。
「能不能……」安美美遲疑了幾杪,而後主動取下戒指遞還給他。「在我還未恢復記憶前,能不能先不要訂下任何承諾?」
「但這承諾是早就訂下的呀。莫非——你不信任我?」
「不,我——」
安美美還沒說完,嘴就讓豐以吻給堵住。他帶點霸氣、帶點懲罰地輕咬她的下唇,舌尖並強行進入與她的,黏著、追著,慢慢地狂野轉變為柔情。他心醉神馳,享受著幻想與現實交融後所產生的甜蜜感覺……她的滋味,果真如想像中的美妙……
然而,安美美並沒像他一樣陶醉其中,這個吻似乎有哪里不太對……倏地,一道人影閃過腦海,她忙不迭想捉住它,奈何它的速度太快。
「啊!」安美美尖叫一聲,推開他痛苦萬分地抱著頭縮成一團。
豐猛地回神,見狀心驚,趕緊上前摟著她問︰
「怎麼啦?頭怎麼啦?」
「痛……好痛……」安美美咬牙壓抑著。
「美美,放輕松、深呼吸,盡量讓腦袋保持空白,照著我的話做,乖。」豐邊說,雙手邊按住她的太陽穴撫揉著。
安美美閉上眼,枕躺在他交疊的雙腿,規律地吐納,讓他的手指替她驅走疼痛。
良久良久,安美美氣息回復平穩,緩緩睜開眼仰望著他,迎上他那雙盛滿關心的瞳孔,由衷地道了句︰
「謝謝。」
「若你願意,我希望能永遠就這樣把你捧在手心里。」他做了個將她捧在手里、放進心里的手勢。
「豐……」她了解他的好、他照顧她的無微不至,她不是沒感覺;但她就是不曉得哪里出了問題,總覺得自己等候的並非他。
「好吧、好吧,不給你壓力。」豐咧咧嘴,扶正她道︰「這戒指我就暫時替你保管,等到你心甘惰願戴上它時再說。」
安美美因他的體諒而感動得無以復加。明白自己的要求是任性了些,不過,在連她都不確定自己能做些什麼或者付出些什麼之前,背負大多感情包袱是一項極沉重的壓力,會令她喘不過氣來。幸好,豐是位明理之人。
「有些涼意了,走,我送你回房休息。」豐攏攏她的肩。
抬頭遙望逐漸西沉的夕陽,安美美柔順地由他摟著往房間走。
自始至終,他們都沒發現二樓的某個窗戶內,有雙參雜著不敢置信的淒愴目光,正將他們的一舉一動全看進眼里。
尤其是那個接吻的畫面……那一瞬,司徒青魁感到自己的心被某種不知名的物體狠狠撞擊,心力交瘁的無力感讓他整個人癱在床上動也不動。
大冢虹姬說的是真的?美美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
她真的要嫁給那個跟班嗎?他們到底是從什麼時候就開始接觸的?她愛他嗎?
唉,只怪自己沒來得及向她表白,如今這些問題是問不出口了。
難道她當時拒絕他的吻,便是因為她早就心有所屬了?哈,他真呆,居然還企圖利用兩人獨處的機會試探他們兩個的未來是不是會有交集。原來他不僅白費心機,還自取其辱。
她猜透了他的心思嗎?她有在心里偷偷笑他的不自量力嗎?
九個兄弟中,就屬他的面相是最凶惡不討喜。也許,這是上天故意安排的,注定他芳心難覓,得孤獨終老……
去你的老天爺,太不公平!司徒青魁無聲地詛咒。
***
「什麼!」
「‘山口’與‘大冢’聯手合作要找出殺害‘老三’的凶手!」渾身呆勁的男子從椅中跳起,小眼楮里透露出暴戾之氣地質問跪在前方的男孩。
「是……是的。」男孩渾身打著哆嗦、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該死!」男子沖過去揪起男孩衣襟,毫不費力地將他丟到牆角泄憤。「瞧你辦的什麼鳥事,沒用的家伙。」
那足以媲美相撲選手的力道使男孩受到猛烈撞擊,身子因承受不了而吐出一口鮮血,屋內頓時鴉雀無聲,幾名嘍羅更是不敢將同情寫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