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親愛的媽咪。」已換回T恤、牛仔褲的丁雅珞親昵地環住慕蓮的脖子。「我不喜歡那種場合。」
慕蓮盯視著她。唉!她美麗動人的女兒甚至還待不到一小時就溜掉了,雖然她非常滿意女兒所造成的轟動,但這麼曇花一現便沒了下文,真的太可惜。
「為什麼?我並不覺得那場合有哪不對呀!」
「我覺得它像一場美化過的應召活動。」丁雅珞眉心微蹙,坦承不諱。
「應召活動?」慕蓮錯愕。「它給你這種感覺?」
「沒錯。」
「太——嚴重了吧?」
「一點也不,對我而言它就是如此。自以為有身分、有地位、有權有勢,便個個像只孔雀般在那炫耀、比較;男的想著女的來匍匐在他們西裝褲下,女的盼著男的來拜倒在她們石榴裙下。他們根本是表面光鮮亮麗、暗里齷齪無聊。」
慕蓮神色凝重了起來。
「你的‘他們’包括我和你雷叔?」
「當然不,你們例外。我只是在陳述我所感受到的事實,並無意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可是那只是個慈善晚會啊!」
「卻是變相的。」
「不會吧?我們捐出去的每一分錢都能得到保證的確是分送到各個慈善機關。」
看來媽咪是誤解了她所謂的「變相」。
唉,老天,她是她的媽那,怎麼想法比她這二十啷當歲的女孩還要單純?幸好雷叔善良、老實、可靠,又真的愛媽媽,否則倘若他不懷好意,媽媽恐怕被賣掉了還自以為幸福地替人算錢哪!
這點妮倒是頗得真傳,母女倆有得拼。
嘆了口氣,丁雅珞道︰
「總之別試圖鼓勵我在那種地方找什麼鬼男朋友,下回再有這種活動,我不去了。」
「但是,這種社交活動是西方文化之一啊!」慕蓮真的不懂女兒為何超乎常理地抗拒這個。
「媽咪,我是台灣人。」
「你要定居在此了不是嗎?」
「不一定。」瞧見母親失望的神色,丁雅珞忙改口︰「就算是,也不代表我得全盤接受西方文化,而舍棄原有的,對不對?」
事實上,對于去或留,她仍在考慮,也很矛盾,總覺心頭有個什麼東西擱不下。
「雅珞,你太小題大作了。」慕蓮下此定論。
她實在想不透一場單純的晚會,怎會被女兒批評得如此不堪呢?
對于丁雅珞這番獨特見解,雷文生倒頗為贊賞。
小小年紀便能將社會面看得這般透徹,不簡單!了不得!
丁雅珞發現雷叔從眼神中透露的訊息,兩人于是會心一笑。
這雷叔確實是難能多得的好男人,她衷心感謝緣分讓他和媽咪有所交集,他的表現令她覺得他比生父還了解她,母親的選擇是對的。
假如當年母親沒離婚,沒毅然地離開她們,又怎會只身來澳?又怎會與雷叔認識進而結婚?她今日又如何有幸與雷叔共處一個屋檐下?
或許,這一切都是冥冥中安排好的。
靶謝上蒼!
「那個男的又是怎麼回事?你離開是因為他吧?」慕蓮的問題又釋出。
丁雅珞聳聳肩。
「他只是一小部分因素,一位莫名其妙的搭訕者,何足掛齒?真正原因還是在于我不想在那種無趣的場合待太久。」
「那你的意思不就指往後任何社交活動,你都不參加了?」慕蓮杏眼圓睜。
「看情況啦。」
「那怎麼行?」她才不允許把這麼漂亮的女兒擺在家里發霉。
「媽——」
「蓮,雅珞只是說看情況,那是意謂她仍有可能會參與,何必窮緊張呢?」雷文生幫腔。
「對啦、對啦!」丁雅珞連忙點頭附和,對雷文生報以感激的笑。
慕蓮還處于思考當中。
「媽,我上廁所。」為防母親再問話,丁雅珞利用尿遁躲回房內。
如果說她真有心在此長住下去的話,那麼深入再深入地去熟悉、了解這個城市,似乎顯得必要。
雪梨,一個令人著迷的城市。整片土地為一千七百三十五平方公里,上面居住著約三百六十萬的人口。四周有大片仍保有原始風貌的灌木叢林地,其中有些已開發為國家公園,另外還有一條長六十公里的美麗海岸線。雪梨的心髒雪梨港,有兩百四十公里的濱海地區,其中許多地方仍和一七八八年英國第一艦隊初次登陸時一模一樣……
這些都是她從書上得知的簡略介紹。
很多人以文字來歌頌或描寫雪梨的美妙,如這首當地的古老民歌——
和我一起干杯,可愛的大地,
到處都是美麗的事物。
我們的顏色是藍的,心是真誠的,
在這陽光普照的新南威爾斯大地……
又如卓諾普在一八七三年出版的《澳洲與紐西蘭》中寫道——
雪梨是那種會讓人在離開時產生永遠之感的地方,沒有人會在離開這地方時不會感到一絲痛苦或流下眼淚,這就是雪梨可愛的地方。
諸如此類種種,似乎,只要到過雪梨的人必定會愛上它。
確實啦,她才來一個多星期,一樣也情不自禁地喜歡上這個城市,但最重要的是,她尚未忘記「台灣」才是她生長的土地。
不過,她可不敢保證一個月或一年後,她仍是如此想法。
書中提及一項最令她雀躍的訊息是,這里的網球季在每年的十月到二月。主要的比賽于每年一月在白市舉行新南威爾斯公開賽,許多國際知名球星都會與賽。澳洲室內錦標賽是另一項重要比賽,于每年十月在雪梨娛樂中心舉行。
她雖熱愛網球,但未到希望以網球為終生職志的地步;而在台灣鮮少有這種大型的網球賽,如今置身于此,能親眼目睹以往只能在電視上看到的明星、實地去觀賞他們的技巧並從中揣摩學習,才是讓她感到興奮的因素。
合上書,丁雅珞下意識地抬眼望了望月歷,接著恍然記起什麼似的將皮包一拽,便快速沖下樓。
「媽,我去書局一趟。」
交代一句,她又旋風似的奪門而出。
「嘿!你看啥看得那麼起勁?」邵欽儒往司徒橙魃肩頭一搭,湊近端詳。
「我大哥的結婚照,我八弟寄給我的,如何?我大嫂模樣挺標致的吧?仔細一瞧,他倆還挺有夫妻相的,是不是?」司徒橙魃唇角微揚。
「嗯。」邵欽儒愈看愈起勁,看著看著,眉頭逐漸揪了起來,一副沉思的模樣,喃喃︰「奇怪?怎麼覺得她有些像誰……」
「像誰?」
「一時無法有個很明確的答案。」
「對象太多了?」
邵欽儒瞪他。
「不是啦!只是印象有點模糊……啊!我想起來了!」
「誰?」
「可是……不可能啊!或許是長得相似吧!除了雙胞胎外,天底下長像相仿的人也不是沒有。」邵欽儒自言自語。
「喂!」司徒橙魃按捺不住,仰頭瞅他。「在那嘀嘀咕咕的,你究竟說誰呀?」
「沒啦!是我認錯而已。」邵欽儒搔搔頭打哈哈。
「去!」司徒橙魃拍了下他的頭,然後看著照片嘆了口氣。
「怎麼啦?天塌了是嗎?否則干嘛嘆氣?」邵欽儒繞過他,往沙發一坐,蹺起二郎腿。
「對我大哥過意不去,他的結婚典禮和生日,兄弟中大概就我沒回去參加。」
「唉,這也是不得已的啊!威康不搞定,你這老大能走得開嗎?你大哥能了解的啦!」
「他的確是這麼告訴我。」
「那不就好了?」
「哎呀,你不懂啦!這種兄弟間的情誼,你這集三千寵愛于一身的獨生子怎能體會。」
「是是是,我不懂、我不能體會。不過,反正日子都過去了,相片也看了,你又何必浪費時間在那過意不去?眼前還是把心思放在存心挑釁的威康上頭才對。」邵欽儒表情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