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門學問,他畢竟懂得太少。
很陌生的情懷。
目前為止,他的生命只充塞了工作,別無它物,無怪乎他會顯得如此愚笨、無措,甚至,他可能搞糟了這一切。
會嗎?他搞糟了嗎?
夫妻本就天經地義,倘若他擔憂的是她的反應,那未免太庸人自擾了,可是……他不要她難過,他也不想她因而心生抗拒,那麼,該怎麼解釋才好。
唉,該死的情難自禁!
燃起根煙,他走至窗邊,舉起另一只手中的鑽戒端詳。
這是他回來途中不經意相中的,直覺感到適合她,便買下了。當初因毫不在意這婚姻,認為只是各取所需,所以婚禮相關事宜全囑咐司徒黑魘辦妥,小至挑婚戒這事,沒想到他心境會有所變化,令人始料未及。
而今他先前只為親自送一樣禮物的單純美意,恐怕不被曲解都難了吧?
自嘲一笑,他將煙蒂捏熄丟棄,躺回床上,他輕執起她的右手,把那枚鑽戒套進中指,瞧它與無名指上那枚婚戒相媲美,不自覺地揚高了唇角。
霍地,丁梵妮又習慣成自然地緊緊摟住身旁的軀體,哽咽一聲︰「姐姐……」司徒赤魑對于她這睡覺到一半老愛摟人的怪癖,這些天來已經習慣。只是,那句話使他不由得一僵--
姐姐?
假如沒錯的話,她叫的應該是妹妹才對吧?
當初與丁其衡協議時,他要的是姐姐。事實上,兩姐妹他從未謀面,要姐姐的原因只是想讓彼此年齡差距小一些,雖然她們姐妹也不過才差個一歲。又加上他從未刻意到丁家作個大略的了解,所以真實情況他並不完全了解,而,此刻他身邊的人兒真的是當時協議好的交易對象嗎?
不覺蹙緊眉頭,司徒赤魑的臉登時嚴峻得駭人--
為了她這句「姐姐」,他非把事實調查清楚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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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頭痛--哦,宿醉!
丁梵妮抱著腦袋瓜兒,一副可憐兮兮的淒慘模樣。
她從來都不知道,這種叫做「酒」的東西會使人如此難受,那麼,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還對它趨之若鶩呢?太匪夷所思了!不過她知道自己從今而後再也不會踫這可怕的鬼東西。
驀地,她逸出一聲尖叫,隨即捂住自己的嘴巴,雙眸不敢置信地瞪著床單--
血血!誰?誰的血?她嗎?她為什麼流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連串的問號從她腦中閃過,讓她又驚又慌,手足無措。
忙不迭跳下床,身體霎時發出的酸疼訊息使她又跌回床--
老天,她怎麼了?還有!她手上為何多了顆鑽戒?
「梵妮?」門外傳來小媽關心的叫喚。
大概是听到那聲尖叫。
丁梵妮吐吐舌頭,趕忙應道︰「我沒事,小媽。」
「來開開門,讓我看看。」
啊,開門?這……
丁梵妮望望床單,又望望門,接著把棉被蓋在那些紅漬,拖著頻頻發出抗議的身體前去開門--
「小媽。」她扯了個有些尷尬的笑容。
「我不知道你今天要不要下去吃飯,所以自作主張把中餐端上來給你。」
「啊?已經中午了?我不曉得自己竟然睡了這麼久。」丁梵妮接過托盤並道謝。
小媽模模她的頰,一臉擔憂地問︰「你還好吧?臉色這麼蒼白。」
「我真的沒事。」丁梵妮只是一逕微笑。
「這里有杯茶可以解酒,你先喝下。」小媽端起托盤中的茶杯遞近她唇邊。
一股被識破的難堪使丁梵妮的臉迅速染上一片赧紅。
「早上赤魑來告訴我別吵你,讓你好好休息外,還叫我準備這杯茶,我問他你們夫妻發生了什麼,他也不說--」
「赤魑他回來了?」丁梵妮詫異地打斷小媽。
「你不知道?」小媽也訝然。「咦?可是……這--」
丁梵妮頓時恍然大悟。
她想,她明白床上那是怎麼回事了,還有這度使的身體。
她並不無知到那種地步,但如果司徒赤魑已經回來,這一切就不難解釋了。雖然她對昨夜沒什麼印象,可若是酒精作祟的話……
哦,老天!她引誘他了嗎?酒精--讓她像個蕩婦一樣勾引他?有嗎?有嗎?哎,這教她怎麼見人呀?全都怪那可惡的鬼東西!
不過……假如以另一個角度來看,這樣的結果或許還令她欣慰些。
對于床第之事,她並不敢冀望他可以一輩子保持君子地不踫她。而她雖然堆了層厚厚的心理準備,但她仍是害怕、惶惑不安,如今,在她不必面對那恐懼與壓力的情況下了結這義務,她反倒有股油然而生的輕松。
「梵妮,怎麼啦?別嚇小媽。」見突然面容恍惚的丁梵妮,小媽擔心她會一不小心松手而忙托住那盤食物。
丁梵妮恢復瞳孔中的焦距,臉紅地支吾道︰「那……呃--赤魑他……去哪了?」
「一大早他就送青魁、藍魂、靛魄和紫魈他們去機場,接著他大概會到公司去吧。」
「那……呃--他們有沒有說什麼?」丁梵妮面有菜色地問著。
「話當然一定有說啦,至于說了些什麼,這我就不清楚了。」小媽不解她為何提出這個問題,有點莫名其妙的感覺。
「哦……」丁梵妮漫應了聲,突發其想地眼楮一亮--「對了,小媽,咱們下午去逛街好不好?」
「逛街?」小媽想了想,眼楮也跟著亮了起來,笑道︰「有何不可?」
「好極了!」丁梵妮笑意盎然,俏皮地拍拍肚皮,嘟嘴道︰「我餓壞了,我的肚子吵著要把這些美味的食物全吃進去。」
「那好吧,你快進去吃,我下樓去了。」
小媽听到自己煮的東西被人稱贊總會笑得合不攏嘴,將丁梵妮推進房內,她便轉身下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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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魘,替我把丁其衡叫進來。」司徒赤魑透過內線電話交代道。
這場交易必然出現了他不知道的隱情,而他絕不容許這種情況發生,因為對于任何他無法掌控的事,會令他自覺像只被耍的猴子,所以,他得查個水落石出--關于昨夜丁梵妮喃喃的那句「姐姐」。
一晌,司徒黑魘回來的答覆是︰「財務部門的副理說丁其衡兩天沒來了。」
「什麼?」司徒赤魑不由怒火中燒。「他也未免太得寸進尺了吧?老曠職,他這經理不就有等于沒?索性辭掉他!」
「大哥,他是你的岳父。」司徒黑魘淡淡地陳述。
「那又怎麼樣?」
「你當初不是說咱們要善用他的才能嗎?再者,他當了這麼久的經理,你現在辭退他,擺明推他進死巷嘛!他哪有辦法重新來過?」
「他自己不檢點,我能怎麼辦,倘若他拿‘岳父’這頭餃當令牌,恣意妄為,而我們又放任他、包庇他,能不惹人非議嗎?能服民心嗎?魘,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縱使他名義上是我的岳父,他也不應享有特權。再說,交易前我同他已約法三章,彼此只是單純地各取所需,沒額外的權利義務。」
「那麼,你不怕嫂子知道後難過傷心?」
「有那種父親是她的不幸。」司徒赤魑說,神情卻沉重了起來。
司徒黑魘該死地戳中要害了!徇私護短向來為他所不齒的行事作風,然而,昨夜丁梵妮那梨花帶淚的睡容他不想再看第二次--
唉,他一生光明磊落,俯仰無愧的招牌怕是要砸了……
「確定嗎?若確定,我就將資料送到人事室嘍?」司徒黑魘給他最後一分鐘考慮。
「不--等等,先別送,等丁其衡人來了,我再親自跟他談談。」司徒赤魑嘆了口氣,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