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屏氣凝神,看著威廉滿正經的走過去,拉張椅子坐下來,以平靜而正常的聲量說︰「我們只是好奇,大伙在打賭,不知道你的胸部是真的?還是假的?」
那短發的女孩一臉疑惑︰「什麼?你說什麼?」
「我們在打賭,不知道你的胸部是真的?還是假的?」
「去你的︰「她破口一句。
「去你媽的!」另一個女孩再加一句。兩人憤怒但鎮靜地拿起背包離去,沒有留下早餐的帳。
威廉一臉驢相,大伙在她倆慢慢走遠後,才沒趣地談起。
「真是個潑辣的婆娘!」
「我就告訴你嘛,這是不道德的!」
「閉嘴!都是你的主意。」
「你活該,威廉!」裳妮說︰「但是我替她們付帳,希望你會覺得好過些!」既然她意外贏了一百塊美金。
「謝謝,裳妮,不然我無法接受這個打擊,一早就人財兩失,多可怕的一天!」威廉還在玩鬧︰「現在,我們來打賭,克莉絲的胸部……」
「你敢!」當場克莉絲和威廉追打起來。
這天裳妮跟克莉絲到大海灘去,成百上千的人橫橫豎豎地在沙灘,原來大伙白天都在這。沙灘很寬廣,沙粒細密而舒服,但沒有半棵樹可以遮蔭,躲都躲不掉,炎陽就這麼煎烤著,大概這也是大伙喜歡這的原因。
裳妮還是一、兩個小時就躲進個餐廳,吃個水果、冰淇淋什麼的。這里的餐廳就比村子、碼頭的餐廳大得多,每間都是半露天棚架,幾十張桌椅,也有一伙一伙的人在桌上桌下跳舞嬉鬧。
裳妮一人坐在那喝飲料,補擦防曬油,不久看到尼克朝著她走來︰「嗨,裳妮,你今天好嗎?」
「很好,你呢?」
「也很好,你還要點什麼東西嗎?」
「不用了,我很好,謝謝!」
「我進去拿點飲料,馬上回來。」尼克笑得很燦爛。
尼克是個細心而喜歡討人喜歡的男子,每次裳妮和他們在一起時,他總是不時給她關切的眼神,讓她不會覺得無聊或被冷落。同為女性的敏感,她知道珍妮並不高興尼克這樣,雖然她是無辜的。
尼克買了瓶礦泉水出來,拉張她旁邊的椅子坐下。
「裳妮,你怎麼整理保持你的頭發?」
「習慣就好了,像你的頭發不也是嗎?!」她笑說。仔細看看,他們倆幾乎是同樣的小卷發型,只是尼克長到肩膀,裳妮長到腰際。
「你的頭發很美,第一次在船上看到,我就一直想,在我腦海里曾見過……像…像雲一樣!」尼克每次跟她說話時,那種溫柔、專注的神情,讓她不自在。
「你讀過中國文學嗎?」
「沒有,你是我第一個認識的中國人。」
「據我知道,沒有其他國家的人會形容頭發像雲,只有中國人,我們說美麗的頭發‘秀發如雲」我喜歡!」
「真的?!"尼克知道她被取悅了,顯得高興。「不可思議,我還以為自己的感覺很突兀,原來早有中國古人與我心有成戚焉。」
尤其是西洋人,對遙遠而古老的中國充滿好奇,中國的一切都是神秘的、傳奇的。不經意敘述些中國的成語、典故,是裳妮得意而樂此不疲的事。
「你的英文名字怎麼來的?」尼克顯然是想好好聊聊,這是他們倆第一次單獨對話。
「從我中文名字意思直接翻譯過來,我的名字是「晴」,就是裳妮,太陽的意思,我姓‘謝」大部分中國人的姓是一個字,一個音。」
「慶?」
「不是慶,是晴。」
「晴?」
「對,念對了,晴,因為我是在晴天生的。」
「真的嗎?」尼克覺得有意思,「如果是在雨天生的呢?」
「那是我哥哥,謝雨。」
「如果是在陰天生的呢?」
「那是我妹妹,謝雲。沒有了,我們家就三個兄妹,還好沒有在打雷時生的。」
「為什麼?不好嗎?」
「沒什麼不好,只是我爸媽要傷腦筋了,因為台灣第一代男歌手有個最紅的叫謝雷。」
「中國人取名字跟老印第安人一樣,很具象的。」
「其實一般中國人取名字是很慎重認真的,會算筆劃、算五行——金木水火土,甚至家譜上就定好了輩份,是很大的學問。只是我爸媽比較懶,我想。」
「不,我覺得他們是哲學家。」
尼克的眉毛濃密有型,睫毛長長彎彎,在眉宇間有股精致的媚,綜合五官的線條就顯得帥氣。他父親的血統適當地揉合他母親那方的粗曠強烈。他是個吸引人的偉男子。
裳妮還記得第一天晚上在「紅獅」,尼克邪狎的眼神,好像是另一個人似的。後來再看到他,尤其是在白天,那種健康與神采,才是希臘太陽的驕子。
「我從來沒去過一個海邊,像這里是這麼多不一樣的人種和民族,」裳妮說。
「嗯!我覺得十分有趣,因為這里有東西方的交接,所以呈現一種特殊的復雜和自由。像那個家伙,看到沒有?有點胖胖,一身毛,像披件毛皮大衣似的。
「我想我知道你說哪一個,在吃西瓜那個。」
「對!我們來打賭他是哪來的?天哪!怎麼會這麼毛茸茸的!」
她覺得好笑,尼克這樣形容人家。不過那家伙是很奇特,整個胸部和背部都是毛,只差手臂沒有。
「不要跟我賭哦,我今天賭運很好。」
「我不信,我們來賭一頓晚餐。你不認識他吧?」
「不!」
「好,我猜他是以色列入。」
「嗯……我猜他是南非人,既然這麼不開化的話。」
尼克走過去,那桌四個年輕男孩,他直接的問︰「嗨,你們好,你們是從耶路撒冷來的嗎?」
「怎麼?」
「我跟那位漂亮的中國女子說……」尼克回頭來看她,他們四人跟著看過來打招呼。「那些人是從耶路撒冷來的,才會這麼囂張驕傲。」
那群人滿意的大笑︰「當然,我們是驕傲的,我們是從耶路撒冷來的。喝一杯!」
以色列人的自信與志滿是眾所皆知的,年輕人則難免輕狂,並無傷大雅。尼克跟他們喝一杯後回來。
「如果他們不是以色列入,怎麼辦?」裳妮說。
「那麼他們會說︰我們不是以色列入,我們沒有那麼粗魯討厭!」尼克笑說︰「無論如何,親愛的,你欠我一頓晚餐。」
這天裳妮跟克莉絲四、五點就離開海灘,克莉絲要趕到「紅獅」工作,裳妮則想到「依奧斯俱樂部」(Ioslub)去看看,克莉絲跟她說,這是依奧斯最好欣賞日落的地方。
裳妮回旅館去沖個澡,帶著一身的舒暢和香皂的氣味出門。階梯轉村子口就看到「依奧斯俱樂部」的路標和招牌,順著再往斜坡上階梯,慢慢傳來交響樂曲,她知道近了。
「依奧斯俱樂部」像個小型的露夭劇場,天然的幾層石階參差環繞,空曠而獨立,面對著一覽無遺的海天,隆重而優雅的交響樂曲流瀉在其問︰每天在這上演的是一樣的戲碼——日落,但其中的千變萬化在每一瞬間,幾千年來,沒有重復的劇情。
大概是時間還早,沒有什麼人。裳妮走進餐廳里看看,桌椅和牆上的裝演巧妙的搭配成藍色和白色,牆上有些音樂家的畫報,以及每個星期這里播放音樂的排表,看得出經營者的用心。克莉絲跟她說,經營的是一對加拿大籍的中年夫妻,他們每年夏季就飛到依奧斯來度假,順便照顧生意,日子很是愜意。
裳妮禮貌地跟那先生點個頭,跟他要了個大份希臘沙拉,捧著大碗到陽台上看看,意外地看到尼克一個人,正專心的用小型錄影機對準。陽台上有兩張大桌,靠欄桿是一排七。八張高腳椅,無可置疑,這是全世界欣賞日落最完美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