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名蒙古男子的外形驃悍,一位長得較為年輕斯文的人開口︰「這匹馬是你們的?」
「是啊!」杏兒理直氣壯的回了句,絲毫不為這些人的壯碩身材所嚇住,在草原的這段日子,她早已看慣了這類彪形大漢。
漱玉和木梨兩人也走了過來,漱玉好奇的打量了一下眼前三人,可以肯定那名年輕的男子是發號施令的人,他的長相不錯,只可惜目光陰鷙了些。而且她一點也不喜歡他看著自己的眼神。
「你們幾位有何貴干?」
「沒什麼,只是路過此處,看見了這匹好馬,忍不住下馬瞧一瞧。」那名男子目光猥瑣的直盯著漱玉瞧。
「是嗎?我想你們應該瞧夠了,恕我們失陪。」
漱玉說完想過去牽馬,但那人卻站在馬旁絲毫沒有移動的意思。她只好開口道︰「對不起,請讓一讓好嗎?」
那名男子仍是一瞬也不瞬的望著漱玉,「姑娘是這里的人嗎?」
「不,只是路過。」漱玉冷淡的看了他一眼。
那人並未因漱玉冷淡的態度而退縮,反而更進一步追問︰「听姑娘的口音應該是京城人氏,能否請問姑娘芳名呢?」
「放肆!你們知道你們在跟誰講話嗎?」杏兒揚聲斥道。
「杏兒。」漱玉低聲阻止杏兒,然後她轉向那名男子,「抱歉,你我素昧平生,何況男女授受不親,請恕我不能將姓名奉告。」
她說完便走過他的身側,一邊解著系繩一邊道︰「杏兒、木梨,我們走。」
那名男子退開了一步,目光直視著漱玉,等到漱玉翻身上了馬,他突然開口︰「我想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漱玉沒有說什麼,輕踢馬月復,三人便策馬飛馳而去。
在她們三人離去之後,那名男子仍站在原地,半晌,他招了招手,一名大漢立刻走到他身旁。
「去查出那女子的身分。」
「是。」那名大漢隨即飛身上馬而去。
***
漱玉回到營地,發現眾人不知在忙些什麼,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她。她松了口氣,正打算回帳棚時,不意卻瞧見巴桑和札納巴克朝著她的方向走來。看巴桑似乎很專心的和札納巴克交談,漱玉決定在他發現自己前先溜回帳棚。
「漱玉!」
他的眼楮還真利呀!漱玉緩緩的轉過身,決定先發制人,她迎上前說︰「怎麼回事?大伙兒在忙些什麼呀?」
巴桑看著她一身的騎裝、略顯凌亂的發絲,隨口問︰「你剛剛去了什麼地方?」
漱玉毫不隱瞞的老實回答︰「和木梨她們到附近走一走而已。」
「是嗎?」巴桑沒有再問什麼,他的心思似乎在其他的事情上。
「出了什麼事?」漱玉覺得奇怪。
札納巴克嘆了口氣,「準噶爾的阿睦爾薩納來歸順了。」
「真的?什麼時候的事?」漱玉也知道巴桑的父親和阿睦爾薩納不和之事。
「今天才接到的消息。父親知道日後要和阿睦爾薩納同朝共事,心里很不是滋味,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只是……」巴桑若有所思的頓了一下。
「只是什麼?」漱玉問道。
「我並不認為阿睦爾薩納是真心想歸附,他向來是個很有野心的人,絕不會甘于屈居人下。不過,現在我們還不需要煩惱這些事。」巴桑看向漱玉,「漱玉,我們明天就要出發,你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放心,早就弄好了。」
***
言巴桑和漱玉兩人分騎二匹馬,離開張家口往南行。其余的人則分成兩路,阿濟格隨鄭親王及傅恆等人一同起程回北京;色布騰則帶領族人回到札克拜達里克。
情巴桑和漱玉騎的都是千中選一的蒙古駿馬,因此他們雖是一路沿途游山玩水,但前進的速度算是挺快的。他們經過太原時,還順道去觀賞了著名的壺口瀑布,之後便一路直驅長安。
小和巴桑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漱玉享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樂與無拘無束的生活。一路上,巴桑對她體貼備至,極盡呵護之能事,使她沉醉在幸福喜悅之中,但並未因此而沖昏了頭。
說漱玉注意到巴桑在旅途之中不時顯得心事重重,但他在她的面前將自己的心緒隱藏得很好,看不出有一絲異樣。漱玉暗中觀察著他,發覺他有好幾次獨自一人若有所思的眺望著遠方,時而劍眉微攏、時而輕聲嘆息。她希望他能將心事與她分享,而不是一個人獨自煩惱。不過,照這個情況看來,短時間之內他是不可能這麼做的。
獨這一日,他們兩人驅馬到蘭州,登上了五泉山;這座山以甘露泉、掬月泉、摹子泉、蒙泉和惠泉等五處天然涌泉而聞名。山上的風景絕佳,景致秀麗,寺廟樓台依山而建,紅牆低檐掩映其中,是一個尋幽訪勝的好去處。
家「這個地方還有一個別名,叫做夜雨岩。」漱玉站在泉水旁邊的岩塊上。「這是前朝的肅王取的名字,比它原來的名字好听多了吧!」
巴桑點點頭,「你對這些典故知道的還真不少,我們這樣一路走來,多虧了你讓我知道不少中土的事。」
「以前是因為不能出遠門游山玩水,所以只好看書來解解悶。但這樣的好山好水,若不親自走一趟真是可惜了。只是我現在才知道,原來玩也是一件挺累人的事。」漱玉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
巴桑望向她,目光中帶著詢問之意。
「我們出來已經有一個月了吧,可是現在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巴桑,我們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到札克拜達里克?」
「你想家了?」巴桑問道。
「有點想,但主要是覺得累了。我們這次出來並不是優閑的在游山玩水,而是整天騎在馬上,說不累是騙人的。」漱玉說著在岩塊上坐下。
巴桑歉然的輕撫她的手。「對不起,是我沒有考慮到你會不習慣長途的騎程,我看還是幫你雇一輛馬車吧!」
漱玉搖搖頭,「不用了,我還受得了。」
「但接下來的路程,都是人煙稀少的地方,騎在馬上的時間會更多。」
「沒關系,其實我也已經漸漸習慣了。」漱玉抱住膝蓋,側頭直盯著巴桑,「只是,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告訴我?」
巴桑溫柔的看著她,「看來還是瞞不過你,其實也沒什麼事,只是我打算趁著這次的旅途之便,在我們回札克拜達里克之前,去偵查達瓦齊的情況。而我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帶你一起去。」
「你當然要帶我一起去。」漱玉說得十分堅決。「要不然你打算拿我怎麼辦,把我送回去?你以為我會乖乖的被送回去嗎?」
巴桑笑了笑,知道自己也不想就這麼和她分開。「為了防止你到處亂跑,我想我還是把你帶在身邊比較妥當些。」
「什麼到處亂跑?說得這麼難听!」漱玉不滿的抗議道。「其實你還是很擔心明年出征準噶爾的事吧?」
「說不擔心是騙人的。等我們出了玉門關,便要轉往北方,屆時我們的游程就結束了。」巴桑輕柔的吻她一下。「該走了,趁天黑之前回到城里吧!」
***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
漱玉念完了這首詩,轉頭看向身旁的巴桑,「我以前讀到這首詩時,就一直很想到玉門關來看看,結果到了這里,才知道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為什麼這麼說?」
此刻兩人站在一處烽火台的廢墟上,放眼望去,四周是一片無垠的荒漠。
「詩中的意境描寫得多美,但從玉門關根本望不見天山,我想從天山也望不見玉門關吧!而那時我只想站在玉門關外看著明月自天山升起,卻忘了長風要吹過幾萬里,才能吹到玉門關呀!」漱玉為自己天真的想法感到好笑。「我當時的想法很傻氣吧!可是我真的這樣想,所以今日不免感到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