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繁葉山莊,是因為他自覺對你的感情無望。」楊恬如又說,她企圖扭轉其中的劣勢。
「夠了,這完全是你替自己的變心所搪塞的借口。」為敏真想捂住耳朵,拒絕她所听到的一切。「我和葉耘只是兄弟姐妹,除此之外,我們的感情不曾有別的成分。」
「不是的,其實葉耘他……」楊恬如還想辯駁。
「不要說了,我不想再听。我說是如此,就是如此。折騰了一夜未眠,我累了,你請回吧。」她開始用一種堅決的態度下逐客令。
「為敏——」楊恬如企圖作最後的努力,為敏只是用棉被蓋住自己,做一種消極的抵抗,楊恬如怔忡地望著隆起的被子,長長的嘆了口氣,「愛情無法隱瞞,不能偽裝,也不能造假,你們之間有什麼,你自己清清楚楚才是。」
輕輕地掩上門扉,楊恬如的腳步漸漸遠離。
為敏伏在床鋪上,她開始後悔上繁葉山莊了,追查真相,其實對彼此都沒有什麼好處的,楊恬如又何必來上這一招?
她的頭深深埋在被褥中,覺得一種深沉的無力和無邊無際的寒冷向她席卷而來。
募然,一只溫暖的臂膀,向她伸出,攬住了她無助的心,她抬起疲倦而朦朧的眸子。
「明天我們就回家吧!」張常忻緩緩而堅定的說,只消一秒,她發覺自己毫不猶豫地奔投進他開敞的懷抱。
第七章
九月的校園又恢復了慣有的熱鬧和繽紛,大批大批從暑假恣意而歸的學生,將沉靜了兩個多月的校園,喧嘩得生動而愉悅。
為敏從張常忻的腳踏車上跳下來,對他揮揮手,連蹦帶跳的跑進中文系的系館大樓,左腳才踏進教室,就看見她的那群死黨兼好友,遠遠地對她招著手。
「不是我的眼楮有問題吧?我好像看見有人從張常忻的腳踏車上跳下來。」開口的是一個頭發削得短薄得像個男孩子的女孩。
「哇!小艾你曬得真黑,夏威夷之夜一定很愉快吧?瞧你黑的根非洲土著一樣,學會跳草裙舞了吧?」為敏拿開擱在椅子上的書本,大剌剌的坐了下來。
「你跟張常忻講和啦?盡釋前嫌了?」短發俏妞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窮追不舍的要找出之前問題的答案。
「咦?美女,你把頭發剪短啦?」為敏頭朝著後座的中文系花王蔚晴說。
王蔚晴淺淺的勾住一撇笑容,挑挑秀氣的眉,「為敏,明眼人不說暗話,少拐彎抹角,偏離主題,免得等一下眾家姐妹動用酷刑,你可別怪我沒有道義,不幫你說話。」
為敏顯然被王蔚晴的這幾句話,弄得有幾分尷尬,「說什麼?你們要我說什麼?」
「說你被牛皮糖沾上了,月兌不了身啦。」小艾哈哈一笑,張常忻的諸多外號、別名都是她的杰作。「你什麼時候改吃牛皮糖了?我怎麼不知道?」
為敏又好笑又無力辯駁,這群天兵天將,消遣人的功夫,她是深知個中滋味。
「你不是一向和他勢不兩立嗎?」這回開口的是王蔚晴。
「我和他又沒有深仇大恨。」葉為敏沒好氣地道。
「是呀,還有情有意咧。」
一伙人哄堂大笑,為敏心想著,早知道這場面是免不得的,這幫狐群狗黨就會消遣人!
「你是受了什麼刺激?那麼自暴自棄?」王蔚晴斜睇了她一眼,半開玩笑的,為敏卻一怔。
「你胡扯什麼,他一向對我很好,人總有感情的。」她勉強一笑。
「你爸的‘和親政策’看來是成功?」王蔚晴犀利利落的問著。
誰說漂亮的女孩子,腦袋里裝的都是稻草?
「不是,不是,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是‘鍥而不舍,金石可鏤’。是‘百分之一的天才和百分之九十的努力’……」一群女孩子吱吱喳喳的,胡天胡地,順口胡謅,突然有一個人冒出一句,「鐵杵磨成繡花針。」大伙一愣,隨即狂笑起來,不可遏抑,指導老師走進教室時,還余韻未絕。
下課鐘聲才響,王蔚晴就拍拍為敏的肩,「使‘天纏功’的武林高手來啦。」
她朝窗外一探頭,張常忻正沖著她滿面笑容的揮手呢。
「你的朋友真是‘愛屋及烏’。」當她抱著書,走到張常忻身旁時,他哂然一笑。
「啊?」她面露狐疑,一副不解的神情。
「以前見到她們時,個個都目露凶光,現在則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親切和善,外帶和藹可親的微笑,真是令人如沐春風。」他一邊說,一手接過了她手中厚重的書。為敏心中一暖,張常忻待她真是無話可說,細心體恤,處處照拂著她。
為什麼她以前都視他的這些善意為麻煩呢?
她笑了笑,對自己的舉止搖搖頭,找不出從前她刻意找碴的理由,現在到底還成立幾條幾項。
人總是要相處後,才能得知對方的優點與長處,不是嗎?
「你笑什麼?」待她坐穩後,張常忻踩著腳踏車問。為敏坐在他車前的橫杠上,發絲上的清新香味,順著微風,吹送入他的五髒六腑,讓他覺得心曠神怡,滿足不已。
愛情不正就是這種心動的感覺?!
「她們目露凶光,是因為你居心叵測,心懷不軌。」她跟他開起玩笑來。
「什麼心懷不軌?我是心向往之,所以努力追求。」張常忻加以反駁。
「隨你怎麼說,反正現在你可得意了,高興了,誰叫你得逞了是吧?」
「喂!中文系的,說話斯文點行嗎?什麼得不得逞。我又不是干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這叫‘窈窕淑女,夢寐求之。’」他理直氣壯的。
「服了你可以吧!歷史系的高材生。」為敏舉白旗投降,真要吊書袋比知識淵博的話,她可真要丟中文本科的臉了。
為敏暑假自山莊歸來後,有好長的一段時間,她的情緒一直處于一種趨近冰點的寒冽,當中,楊恬如陸陸續續有打過幾通電話來——像必一定是從為禹那兒得知她家的電話號碼的吧?
她不知道她究竟要對她說些什麼,她早早說過她不要听,不要听了,她的苦口婆心,甚至低聲請求的軟語相勸,都讓她害怕,頭痛。她不想去承認葉耘曾經喜歡上自己的事實,那不過是一樁社會所不能允許的丑聞罷了,為什麼不忘記它?當它從來從來沒有發生過的呢?
楊恬如對她的糾纏,或者說是騷擾,最後也是張常忻出面,替她收拾的,她每有問他究竟是怎麼告訴楊恬如的,不過她卻始終記得他在那些暗淡的日子中,對她所伸出的援手和扶持。
所以當張常忻問她是否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的時候,她應允了,她一直沒清楚,自己答應了他的追求,有沒有一絲所謂的「報恩」,但她明白,對于他的深情相處,她是心動的。
也許在應允的那瞬,她並沒有動心,但是,別人不都說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何況,找一個愛自己的人,要比找一個自己愛的人,會幸福的,容易些,那她又為何不?
于是,她開始和張常忻約會。
最開心的當然是她的爸爸媽媽,每回張常忻出現在她們那個光潔可人的小庭院前,為敏就發現她的爸媽比她還要興奮百倍。
她有一回就對她的父親葉定選說︰「爸,每次你看到張常忻就高興的不得了,笑得嘴都合不攏了,這樣吧!吧脆今天我在家休息一天,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跟你的愛徒去約會吧!」
為敏原是開玩笑,哪知她的天才老爹竟然當真,拉著張常忻下西洋棋,連殺數盤,真是不肯罷休。事後,她對著張常忻說︰「原來談戀愛也是一種孝順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