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常忻一傻,她這是怎麼了?
「為敏?」他喊了一聲。
她根本就沒有回頭或停下腳步的意思,後頭一陣急促的腳步緊追了上來,扯住了她的胳膊,「為敏!」又是那個令她討厭的聲音。
為敏乍然收住自己的腳步,猛力把自己的手抽回,鐵青著一張臉,她發現她真討厭眼前這個看似美好,心底卻丑陋不堪的女孩,她越接近她,怒氣就越高漲,越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氣,而楊恬如近在咫尺。
「為敏!」她的聲音有些慌張,有些不解。為敏打從鼻子哼了一聲,到底是厲害角色,連聲音都能裝得如此楚楚可憐!
「不要叫我!也不要對我說話。反正我就是討厭你!討厭的要命,打從你上繁葉山莊至今,我沒有一天真正開心過,你為什麼還死賴在這兒不走呢?」為敏的話還沒有說完,耳際就響起為禹的吼叫。
「為敏!你這是什麼態度!」
為敏迅速的回過頭,為禹的臉色跟她一樣難看,他不出聲也罷,一開口就抑止她對楊恬如的咆哮,反而激起了她之前對為禹的諸多不滿,她干脆也對他宣戰開火。
「你又憑什麼對我鬼叫?」為敏冷冷地接上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對我吼叫什麼!」她的聲音也大聲拔高起來。
「恬如是客人,你瞧瞧你的態度!」為禹的語氣軟化下來,他本不是善于爭吵的人。
「我怎樣?我就是討厭她,討厭的要命。」為敏的冷言冷語,不曾稍止。
「為敏——」為禹無奈的遏制她的出言不遜。
「我再怎麼不客氣,也總比你們虛偽狡詐無恥好!別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偏偏就讓我見到你們的齷齪事!楊恬如你恬不知恥,葉為禹你愧做人兄弟!」為敏一口氣把積在心中數日的不滿,全部傾倒出來。
一時之間,其余三個人完全愣住了,整座山林中,只有為敏急促而燃著怒火的呼吸聲。
他會意過來為敏指的是哪一樁事。
想起那夜在碧遙居的耳鬢廝磨,向來大葉粗枝般的為禹,居然也乍然漲紅了臉,不知道如何開口的窘迫。
懊死!竟然讓為敏給撞見了,一時間,他的腦子一片混沌,千頭萬緒,不知要從何處下手提點。
「我……我……」為禹從沒有遇見這樣尷尬和沖突的場面,他支支吾吾起來。
為敏的眼神,恍如一把冰鑽,倏地就刺進為禹的心中,寒冽的,面無表情的。
「為敏,你听我說!」楊恬如最先搶步上前,扯住了她的胳膊。「不是那樣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天哪!她誤會了!楊恬如在心中暗叫不妙。
為敏誤會了她和葉耘的關系了!她一定以為她和葉耘是一對了!
而——為禹,為禹就是其中的關鍵了!難怪她這些日子從沒給他好臉色!
為敏倔強的不想在與他們多談︰「放開!」她臉色陰森的,楊恬如卻抓得更緊些,為敏氣急敗壞的使力揮開對方的糾纏,用力太甚,推了楊恬如一把,她腳下一個踉蹌,跌了出去。
「啊——」
楊恬如的尖叫聲刺穿她的耳膜。
待她恢復意識後,入眼的第一個情景,卻是摔下山去的楊恬如和為禹驚慌失措的喊叫聲!
為敏抱膝坐在漆黑的屋子中。
諾大的屋宇中,半個人也沒有。
楊恬如的額上破了一大塊皮,為禹抱起她時,為敏看見她的右半邊臉上都是血,雪白的上衣沾染了黃土和血跡,她的手腳都帶著傷,整個人乍看之下,奄奄一息的,不知是死是活!為禹和張常忻匆忙地開車送她到山下的小醫院診所,爺爺女乃女乃也一起去了——當她在山林中,孤零零的站了好半晌,疲累而倦意深濃的走回繁葉山莊後才發現的。女乃女乃甚至忘了掩上大門,可見他們有多著急了。
她一個人環顧著空蕩蕩的屋子,然後隨地倚牆而坐,仿佛老僧入定般的,晌午時分,日暮時分,然後黑夜席卷而來。她就是坐在牆邊,毫無知覺般的,靜靜的,默默的呆坐著。
她沒想什麼,腦袋中一片空白。沒有什麼愧疚,是她伸手推了楊恬如一把,她才會摔下去,受了傷。可是她完全沒有一絲歉然,只覺得昏昏沉沉之中,疲累得很,連挪動一下手腳的力氣都沒有。
她文風不動的坐著。
忽然,幾襲影子踏進了屋子,是誰?她轉過頭,可是發現自己連這一點殘余的力氣都沒有。
霍地一聲,屋內的吊燈被打開,是爺爺女乃女乃和張常忻。
「為敏哪,怎麼不開燈?恬如沒事了,額上的傷縫了七針,醫生說怕有撞擊到頭部,今晚要留在醫院觀察,如果沒有嘔吐或頭暈的現象,明天就可以回來了。你們這些孩子啊!這麼大了還這麼貪玩不小心!真是讓人虛驚一場。」女乃女乃說著一邊朝她搖搖頭。
為禹竟然沒有把她推楊恬如的事抖出來。
「你在家也擔心了一整天,吃東西了沒?」女乃女乃關心的問。
「我不餓。」為敏朝女乃女乃搖搖頭,慢慢地站起身來,想走回自己的房間,這才發現僵坐了一整天,雙腳簡直是不听使喚,走路竟也成了一件極吃力的事。
她慢慢地打開房間,坐在床沿邊,張常忻默默無語的站在房門,不等他詢問,為敏就主動開口,「是我把她推下去的,你都親眼目睹了,是不是?只是很奇怪的是,她差點沒摔死,我卻絲毫不覺得抱歉,也不覺得後悔,反而有種解月兌的感覺。」她一面說著,臉上泛出了一抹奇特的微笑。
「很惡毒是不是?傷了人不但不知悔改,反而覺得高興解月兌。」
張常忻只是凝望著她︰「為什麼?一定有什麼原因吧?」
為敏搖搖頭,又露出一個恍忽的表情,「沒有理由,討厭一個人不需要理由的,沒有理由。」
張常忻靜默地佇立在門口,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
「去休息吧!無端的把你卷入這場是非,真是不好意思,人總是有丑惡不講理的一面,葉為敏的惡行劣跡今天全叫你看得清清楚楚,再明白不過了,希望這一點不會影響到你對繁葉山莊的好印象。我累了,說晚安好嗎?」
張常忻默默地把她的話听完,默默地將房門關上,默默地離去。
為敏虛弱地往身後一躺,她倦極累極,卻毫無睡意來訪,睜著雙眼,直到東方的天空泛起第一抹魚肚白,她才闔上酸澀的眼楮。
才稍稍閉上眼,一陣扣門的聲音,在度將她拉回現實的領域中,她起身下床,開門。
卻是為禹。
「恬如有話急著對你說。」她看見半個身子佇在為禹身後的楊恬如,額上纏著白紗布繃帶,手背上還有外傷,敷了紫藥水的痕跡。
「非敵即仇了,還有什麼可說。」反手她想掩上門,所有的控訴和指責都由他們吧,她無話可說,也不想說。
很奇怪!她現在腦子里,浮現的竟然是葉耘!
她覺得自己有一點想他,他現在又在做什麼呢?如果他知道她居然動手傷人,而且還是傷楊恬如,他會不會跟為禹一樣,沖著她鬼吼鬼叫的?
「為敏!你不要太過分,把恬如弄成這樣,不但一點道歉的意思都沒有,人家在醫院直惦記著有事要和你談,一大清早就趕回來,你竟然一點悔意都沒有……」要不是恬如事前再三叮嚀他,不可以和為敏起沖突,他絕對狠狠地揍他幾下才肯罷休。
「為禹你先回房休息,一夜折騰也夠你受了,我想私下和為敏談談,說幾句悄悄話,好嗎?」楊恬如拉著葉為敏的手,故作輕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