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有一點喔!我爸實在太欣賞你了,成天在我面前叨叨念念的,嚴重影響我的心情。」
「奇怪,在老師這麼強力的推薦下,我竟然還不得其門而入,顯然我是太糟糕了一點。」張常忻夸張地搖搖頭。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不過在他們把彼此的關系擴大放松到友誼的階段後,她突然能欣賞他話中那抹含蓄的調侃之意,張常忻這個人,連玩笑話都這麼含蓄!
奇怪!為什麼以前她沒發現呢?
「下次我把我爸夸獎你的話錄起來給你听。他呀,每次夸完你,就緊接著數落我一番。唉!唉!天壤之別,女兒是自己的不長進,兒子是別人家的優秀。」
沒事會想拿本《春秋左傳史稿》念念,除了關公,大概就屬他張常忻了。
「我懂了!這是一種心理學的刺激與反應的連接,是嗎?」他恍然大悟般的說,「只要老師提到我,你的直覺反應就是︰‘慘了,等一下有要挨罵了。’唉!原來老師全幫了倒忙。」他惋惜的表情看在為敏的眼中,忍俊不禁的笑了。
「呼!你可終于笑了。」張常忻注視著她的笑顏,忍不住也長長的吁了口氣,為敏一向灑月兌不羈,天大的難事,也鮮少見她精神如許,抑郁不安,因此他打破了他入莊時的約定,主動的來「打擾」她,關心一下。
「人的感覺真是奇妙的事,我突然發現你其實也是個好人。」為敏側著頭思索著,帶著沉靜自著的內斂,有別于她平素的潑辣利落。形成一種孤立蕭索的美麗。
「喔?」張常忻靜待著她的下文。
「也許是一種屬于動物的本能吧?當我發現你不再發動攻擊時,我的防衛也就頓時消散,這時才發覺,原來我們也是可以和平共處的。」她捻起一抹自然而動人的微笑。
人和人之間的關系,真是很微妙的。
「攻擊?我明明是示好,而且是很‘努力’的示好!」張常忻一愣,隨即大聲抗議起來,這舉動惹得為敏笑聲更加肆意。
「我不喜歡被追趕,人有追求自由的的,不是嗎?」她拭這因笑得太劇烈而振蕩而下的眼淚,想起那句膾炙人口而老掉牙的「金玉良言」,「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拿這句話來頂張常忻那只蛀書蟲,當真恰到好處。
「自由誠可貴!」她哈哈大笑,老實地說︰「打死我也沒想過︰有朝一日,我也能和你‘和平’的坐在一起,開誠布公的討論我們之間的‘情事’。」
「可是愛情本身就是一種束縛,一種捆綁,朝朝暮暮本來就是如此的啊。」張常忻還在思索著「自由誠可貴」的道理,提出他的質疑與看法,停頓了一下,他打著若有所思的眼光,掃了兀自凝望落蔭湖畔的為敏一眼,「又或者有這麼一位神通廣大的人物?能讓你心甘情願成為他的囚犯?」
為敏咧嘴一笑,聰黠如斯,哪里听不出來他話中的刺探?
這家伙!
「可惜這號具有如此神奇力量的超人至今下落未卜。」她索性跟他打起哈哈來。
「會不會這個超人就在你身旁?」他緊追不舍。
他在暗示什麼?
「你又在毛遂自薦啦?」她半開玩笑地對他投了個衛生眼,早知道牛牽到北京還是牛。
張常忻看了看她,自顧自的搖搖頭,「如果那位有本事的仁兄,就在你身旁,你會不會認不出來?」他突然抬頭,笑笑地說︰「就算是超人,也不會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穿著內褲在大街上閑逛,萬一不識廬山真面目呢?」
「愛情是種本能。」她又把她的至理名言給搬出來,企圖鎮壓他的迷惑。「如果他就在我身邊,我一定感應得到他的存在的。」
對于自己的探測能力,為敏拍胸脯,自信得很!零缺點,零故障,零失誤!
張常忻只是拿慣常的笑意招呼著她,心里卻思忱著︰也許就是太親近,所以往往深陷其中而不自覺。當局者迷,太多的歷史教訓不都是這麼說著?
為敏—是否也是個當局者,有她看不破的迷惘呢?
第六章
「我們可以參加嗎?」
當為敏輕裝便捷地套上她的牛仔庫和布鞋,準備和張常忻去爬繁葉山莊後面的那座小山時,楊恬如忽然不知從何處冒出來,沖著他們詢問,殷切的笑意和柔順的面容,令任何一個男孩子都為之心動迷醉。
「好呀,人多熱鬧。」張常忻想也不像地就慷慨允諾,興致高昂的朝為禹和楊恬如招手。
為敏頓時興高采烈的情緒,像澆了冷水的木炭一般,完全沒有了那份熱力,顯然意興闌珊的。
「什麼人多熱鬧,根本就是窮攪和,敗壞興致。」為敏在心中吭氣著,有一肚子不滿。
難得她有這份閑情和張常忻出去走走,疏解一下這些天混沌如泥的心緒,卻又遇上了這兩張令她不免敗興的面孔!
一路上,她只顧著拾步往前走,把他們三個人的歡笑笑語給遠遠的拋在腦後,清新濃密的綠意滌去了她的焦躁不堪,當她終于滴下額上的第一顆汗珠時,張常忻正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她身邊,「嗨!歇一歇好嗎?走得這樣急倒像是趕路呢?」
「你太久沒運動啦,頭腦很靈光,四肢卻退化了。」為敏深深吸了口氣,不慌不忙的應著。
「所以才要請你腳下留情,走緩一些,我在後面追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張常忻的體力確實不如她,到現在還在喘呢!
「那就省省力,甭追了,反正你也追不上我。」為敏毫不考慮,隨口應著,話一出口,馬上發現自己的答句中,語帶雙關,頗堪玩味的,也有點讓對方難堪的犀辣,一時間吐了吐舌頭,不再吭氣。
張常忻到是大方得很,毫無禁忌,笑了笑,說︰「唉,一失足成千古恨,看來我追你沒追成的事,可成了我們之間的不平等條約,一輩子的禍害了。」
為敏又是一傻,隨即大叫起來,「哇!你也太陰毒了吧!罵人不帶髒字兒,什麼叫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哪有那麼爛!」
張常忻挑挑眉,「精神來啦!看你一早就悶聲不語,無精打采,原來是要挨了罵,才會生龍活虎。」
為敏不言不語地望著他,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從心中流竄而過,她為躲開他的糾纏而上繁葉山莊,而現在的情況,卻是他到繁葉山莊來照顧她莫名的情緒!人與人之間的情分流動,觀感變化,真是很奇妙的一件事。
「奇怪!我現在才發現你很細心體貼,是個好情人呢。」她眨眨眼,回憶起自己從前對他的惡行惡狀,突然覺得自己有失厚道。
「你這是在暗示我嗎?還是安慰安慰我受傷的自尊?或者是遷悔你從前的不識貨?」張常忻反問。
「哇!你什麼時候說話變得那麼露骨?那麼咄咄逼人?」為敏大吃一驚,簡直是有些吃不消了。
「以前是溫柔錯待了,現在是坦誠相對。」張常忻不免有幾分得意,她錯訝的表情,令他失笑。
「在情話綿綿嗎?即溫柔又坦誠!「怎麼又是楊恬如?她下意識地把頭別向另一方,眉峰不自覺的鎖緊。
她討厭見到她。
那令她才稍稍平復的好心情,轉瞬間又煙消雲散。
她總令為敏不自覺的想起被背叛欺瞞的葉耘。
她就是見不得別人糟蹋葉耘。
「那是你和為禹吧?」張常忻俏皮地反駁回去,不慍不火,那份調笑的輕松語氣,莫名地激怒了為敏,她小臉一肅,推開阻在她面前的張常忻,邁步往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