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有這種兒子,他還能怎麼說!」程義顯然心中猶有不平,語氣不善的。
「那……這件婚事。」
「還有什麼婚事!胡自瑞千百個願意又有什麼用!胡泯的態度如此,就算胡自瑞堅持,我們又怎麼放心把你交到胡家?」程義說。
「可是,爹……」程殷殷一肚子的話不知如何出口!
「殷殷,你放心!爹一定幫你找一個比胡泯好上一百倍的夫婿!」程義慨然允諾著,便和程夫人離開了書房。程殷殷望著父母離去的背影,頹然的嘆口氣,「唉--完了,事情怎麼又變成這樣?」
簡直令人頭痛之極。
「唉--」這回嘆氣的是一直默默佇立在一旁的錦兒,她用著一種略帶夸張的語氣說︰「小姐,我覺得事情復雜了,你本來逃婚,堅絕不嫁胡少爺,卻陰錯陽差的逃進了胡府,等你認識了胡少爺,願意和他共結連理,他卻又不要娶你,要娶殷夫子……唉唉唉,這筆胡涂帳,可難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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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殷殷沒想到程義的辦事速度如此快速,而自己在長安城里的名氣,是這般如日中天,深獲好評,程義早上才對拜訪的友人不經意的提及和胡家解除婚約,下午就有人托媒婆來提親,動作之快,連程殷殷自己也咋舌不已,當然也還來不及向父母提胡家那門親事,她煩惱的在自己閨房中踱步。
而大廳之上,忙著接待那些上門提親的程義,自是意氣風發,春風得意。
「唉喲,程老爺,您家的千金是我們長安城的一塊瑰寶,以前我不敢上府上提,是听說你家千金早巳定了親,現在你可要忙碌了,全城里大大小小的媒婆,可都要集合到您府上啦,給各方有為的青年才俊來求個機會呢!」城里有名的王媒婆鼓動著她的三寸不爛之舌,舌燦蓮花著。
「好說!好說!」程義一臉的笑意,憑他的殷殷,要嫁個乘龍快婿,正是易如折枝呢!
而在另外一邊的胡宅大院里--
「老爺,趙老板說要跟您另外找時間再談這筆生意,今天他沒空,要趕著……趕著給他的兒子上程家求親呢!」一名僕人站在胡自瑞的面前,聲音是愈說愈低,愈說愈遲疑。
胡自瑞鐵青著一悵臉,擺了擺手,遣走了僕婢,偌大的廳堂里,只剩下他和胡泯,氣氛濃重的仿佛快要窒息了。
「瞧瞧你干的什麼好事!」胡自瑞忍不住破口大罵著。現在全城里最轟動的事,就是程家招女婿的事了!每每听到又有一位人家到程家求親,他就感到一股椎心刺骨的痛楚,對于導致整個事件的罪魁禍首的胡泯,更是不假辭色,不但繃著一張臭臉,還嚴格限制著他的行動。
「好好的一樁美事,被你弄成這副德行,可滿意啦!好好的一位不可多得的媳婦,就這樣拱手讓人,唉!」胡自瑞萬分心痛的搖搖頭。
「那才好呢!真的嫁我的話,我又不喜歡她,豈非活受罪?」胡泯平靜自然的說著。
「你這孩子,簡直要把我給活活氣死啦!」胡自瑞根本拿這個寶貝兒子沒輒。
「爹,關于殷夫子的事……」胡泯念念不忘的是心中的儷影。
「你為什麼就老愛跟我作對呢?殷夫子!殷夫子!成天念念不忘著一個來歷不明,身分也不清的女子,你是鬼迷了心竅呀!如今連她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更遑論她的住所了,就算我肯,你又上哪里去找她?」胡自瑞苦口婆心的說著,試圖勸說胡泯放棄這個荒謬的提議。
胡泯听著爹的話,一時心里也有同感,是呀!殷夫子究竟姓啥名啥,他是半點也不知道,他突然後悔從前她沒有離去時,自己沒能多探听一下關于她的身家背景,否則也不至于落個如今的茫然無頭緒,想見她一面都不知上哪兒去找人!
胡泯活了這麼大了,第一次有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無力感!
突然,他靈光一動,想起了一樣物件--那只在殷夫子下榻的房中覓得的刺繡荷包!是呀!這些日子渾渾噩噩的,心神不寧,找不到殷夫子的人,令他整個人都振作不起來,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找不著她的慘澹情緒上,居然忘記了那只荷包的存在。
「啊!我真是笨透了,竟然忘記了還有這麼一件重要的東西,也許那只荷包里裝了什麼可以告訴我殷夫子在哪兒的線索也說不一定呢!我真是急昏頭了,竟然忘記有那只荷包的存在!」胡泯用手拍打著自己的腦門,暗澹無神的眼眸,陡然綻放出一絲驚喜的活力,他用最快的速度往自己的寢居沖去,一面朝著胡自瑞喊叫︰「你等我一下!我知道怎麼樣可以找著她了!」說完,人影巳一溜煙的不見蹤影了。
胡自瑞望著兒子離去的背影,長長的噓了一口氣,從小到大,沒見過他這麼執著于一件事上,或許他真的是十分在意那位殷夫子呢!君子有成人之美,仔細想想,其實那位殷夫子的人品談吐,真是上上之選呢,泯兒又在她的影響下,收斂了許多的惡習,若真能娶得這樣的媳婦,能助泯兒-臂之力,未嘗不是件好事呢!自己的年歲也不小了,這龐大的家產事業,總有一天要由泯兒一肩挑起,如果有個賢內助,自己也可以安心許多!
胡泯-口氣沖進寢居,奔至床邊,拿起了擱在枕旁的那只荷包,那天發現殷夫子失蹤後,他真是太失望了,隨手將荷包往床上一丟,也沒去注意!他興奮的握著那只繡工精細的荷包,沉甸甸的哩,是裝了什麼好東西?胡泯心急的將里面的東西,抖在手中,定楮一瞧,又是一傻--
這不是他和程家小姐訂親的信物嗎?那只只當了八百兩銀子的佩環!
殷夫子留下的荷包里,怎麼會裝著這塊鬼玩意呢?胡泯急急再度又抖動荷包袋,撐大了袋口︰沒有!荷包里除了這塊佩環之外,什麼也沒有!
胡泯飛揚欣喜的心,頓時墜入失望的深淵,他頹唐的坐在床邊,荷包里竟然什麼也沒有,只有這個討人厭的佩環。
胡泯真想大哭。
殷夫子怎麼可以和他開這種玩笑?
他一動也不動的,仿佛老僧入定般,許久許久,他終于執起那佩環,殷夫子留下這個佩環給他是什麼意思?胡泯嘴邊泛起一抹苦澀的笑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殷夫子相見時的話︰「所謂的『書中自有顏如玉』,念些糟粕,好娶老婆。」是哪!他的笑容更無奈,若不是為了迎娶程小姐,殷夫子又哪里會到自己家中呢!
望著那塊自幼就熟悉把玩的佩環,她是在提醒自己有這樣一樁必須履行的義務吧!
他想起殷夫子之前教過他吟的一闕詞︰
長天淨,絳河清淺,皓月嬋娟。
恩綿綿。
夜永對景那堪,屈指暗想從前。
只是如今,心中的嬋娟伊人,又在何方呢?
第八章
「小姐,慘了慘了!」錦兒毛毛躁躁的,連門也不敲,就大剌剌的闖進程殷殷的閨閣。
「又怎麼了?」程殷殷懶洋洋的問著,還會有什麼更淒慘的事呢?自從她爹把和胡家解除婚約的消息放出去後,她簡直沒有一天安寧的日子可過,昨天她娘還喜孜孜的跑來找她,告訴她,連縣府太爺的公子也托人來講媒呢!真是門楣風光,這可算是和官家聯親呢!
然而程殷殷只是蹙著眉頭,用著充滿不耐的語氣說︰「娘!您和爹可不可以讓我喘口氣?昨天是錢大富的兒子,前天是孫家少爺,大前天是田家的公子!我都快被煩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