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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沉醉在自己思維和忙碌中的杜實桓,借口不舒服的汪子容並沒有馬上休息。
在杜實桓離開後,她馬上拿起了電話,直撥加拿大杜家的號碼,一顆心隨著話筒里傳來一聲長過一聲的鈴聲而焦急不安。她必須馬上向表舅確認,出現在她和表哥眼前的「斐香繁」,究竟是不是那個「斐香繁」。
經過了漫長的時間,記憶中出現在醫院走廊上,背對著她的「斐香繁」的身影已經太模糊了,更何況她只听過名字和看到背影,甚至連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但她還是恐懼!因為她查覺到表哥今晚的驚敢高揚的情緒,那是她從沒有得到過的特殊待遇,所以她馬上假借身體不舒服而催促表哥提早離開,不管她是不是那個女孩,她都不要表哥和她多相處一秒!
表哥瘋狂的愛上一個台灣女孩的事,是在她接到表哥車禍的消息趕到醫院後才知道的。一向是父母眼中乖兒子的他,第一次表現出堅決與強硬自我,不管父母如何的勸止、阻撓甚至揚言斷絕關系,著魔似的他,拼死都要和那個出身微寒的女孩在一起。若不是因為出了車禍而失去記憶,他早就和那個女孩私奔去了。
在那些蒼白、心急如焚的日子里,她寸步不離地待在醫院照顧表哥,就在那時,她由病房內偷看到一向高傲的表舅夫婦,涕淚俱下的親自下跪,請求那個女孩離開他們寵愛的兒子;她永遠記得自己親耳听到,背對自己不停抽泣、抖動瘦弱肩膀的女孩,在離去前最後的那句絕決的話——
「永遠不要讓他再出現在我面前!」
後來那個女孩消失了,表哥也因為喪失記憶,遺忘了過去近一年來發生的事。在一伙人都安下了心,認為一切都再度重回軌道之時,表哥卻執意要到台灣投資事業。
什麼原因讓表哥突然決定要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小島?她和表舅他們都不懂。
所有的人都極力反對,表舅媽甚至是哭著求他,但再多的懇求也不能動搖表哥半分,甚至還引起了他的猜疑,不解地追問究竟是什麼原因要制止他來台發展。
表哥的質問引發他們更深的恐慌,深怕因為他一再的追問,使得他們極力隱瞞的陣年舊事曝光,喚醒他失去的那一段痴狂回憶,讓他們八年來的努力付之一矩;這使得他們不得不在他來台投資的這件事情上讓了步,只能在心中暗自安慰自己,事情不會那麼巧合。同時要子容一道同來,一方面是防患未然,一方面是培養兩人之間的感情。
但命運真是捉弄人,他們才來台灣幾天而已,就踫上了一個「斐香繁」。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電話仍兀自的響著,在焦慮不已時,模模糊糊地急然想起表舅好像曾說過,要舉家前往西部參加一個老友的婚禮,順便旅行……他們一家想必現在一定是在旅程途中……
頹然的掛上電話,無助再加上害怕的心,讓她只能緊緊的抱緊自己不住顫抖的身子,祈求上蒼的仁慈,不要是她——千萬不要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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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牽制而百般無聊的林時,在和杜實桓會過一次面後,馬上加速了商談接洽的行動。身為保鏢兼名義上情婦的斐香繁,當然是如影隨形的奉陪,這讓她發現到汪子容對她抱著高度的戒心。
出現在她眼中警戒的眼神並不陌生,看過太多太多的女人,在和身邊的男人一起面對她時,眼中出現這種抗拒的神情,但汪子容眼中為什麼也有這種眼神?除非,她也知道當年的事。不管是或不是,她對汪子容並不陌生,當年杜家夫婦口中念著的最佳媳婦,就是這個名字。
但她實在不需要對自己如此的防備,捫心自問,就算和杜實桓曾經有過一段過去,但再相逢時早已人事全非,他對她已經沒有記憶,更何況兩人早已逝去的那一段感情。現在的他們,就算說是陌生人也不為過。
何況,從林時那邊得來消息了解到,他也不再是當年單純的學生,肩負家族企業一半責任的他,想必理想與眼界都更高;何況,自己早已平靜多時的生活,也沒那個心情再重拾舊情,而最最可笑的是,還是只有她單方面知道的舊情。
不管怎樣,斐香繁原先真的是打算就這樣讓兩人錯過的——只可惜年輕又單純的汪子容不懂!她無意中所散發出的敵意和警戒,不僅沒有達到示警的意味,反而激起潛伏在女人天性中破壞的惡劣因子,就像貓肆虐地玩弄已經淪為掌中物的老鼠一樣。
她忽然興起想為年輕時,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自己討回一些利息——就當作自己在這段無聊時間內額外的消遣。
于是,出現了她若有似無親近杜實桓的舉動。
心無旁騖的杜實桓並沒有特別注意到她的舉動,但汪子容的女人天性注意到了。在不想引起杜實桓疑心之下,只能睜著一雙又氣又怨的大眼看著。
杜實桓這個男人——年屆三十了,卻仍舊有著一雙赤子般純真的眼眸,他應該知道旁人對她身份的諸多揣測,卻能以不帶有色的眼光看她。不是她自夸,她自信沒有男人看到她不會驚艷,但他的眼眸在看到她時,雖然也會閃過一些異樣的光芒,但沒有一點褻瀆,只是純粹的欣賞她的美麗。這樣的男人讓她懷疑,他要如何在商場上和人勾心斗角?見多了商場上商人為了名利不計一切的心態,他純淨一如多年前的心,能夠在這人吃人的世界里佔有一席之地嗎?
在贊佩他的單純能夠不受時間和空間的污染時,心中也涌起另一股怨氣!
為什麼在自己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她最愛的他卻遠在另一個國度,安然自在的過他的日子,並且完完全全的忘記她的存在,徒留她一人抱著一段無望的戀情痛苦!昔日相知甚深的一對戀人,再重逢的今日,竟然陌生至此!一個早已墜入萬丈紅塵之中,看盡歲月帶給人的悲歡離合;另一個卻仍舊擁有昔日深刻的眼眸,在在的諷刺兩人的距離愈來愈遠。
不!斐香繁堅決否認眼前的男人是當時自己深愛的情人,他只是擁有同她情人一樣臉孔的陌生人而已。若是「他」,絕對不會以這種客氣又陌生、但感興趣的眼神看她……當年,也不會在昏迷醒來看到她後,一臉茫然的問她︰「你是誰?」
那句話打碎了她所有為將來奮斗的力量,一起作戰抵擋成人現實觀念的人不在了,她一個弱女子要如何再孤軍奮戰下去,而只是為一個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想!所以,她在杜家夫婦跪地聲聲哀求中退讓,逃離加拿大回到故鄉療傷。
他早已不是那個愛她超過自己生命的初戀情人!她再一次的否認!
她想讓現在的他,為了自己的存在而痛苦、掙扎,如同她為了他的失憶而痛苦一樣,以報復他的無情遺忘!
第三章
今晚,杜實桓應邀前來林宅,為他和林時的合作計劃再注入一些熱度。
斐香繁靜靜地坐在一旁,自顧自的喝茶看雜志,並沒有認真傾听兩個男人所談的公事,也不插嘴,只是乖巧地一如大戶人家所豢養的寵物一樣。
存心看好戲的林時,適時的進到書房接電話,名正言呈的留下兩人單獨相處。
「汪小姐今晚怎麼沒來?」一小段沉默之後,斐香繁打破窒人的沉默,不甚在意的看著濃艷的紅指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