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在腦搜尋著嬴政應有的長相,卻是遍尋不著,她從來不去注意嬴政,每次會面她的眼光始終盯在呂征身上。嬴政到底該長成什麼模樣,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眼前的嬴政似乎和她記憶中的呂征影像重疊在一起。
因為他們是兄弟的緣故,所以會如此相像嗎?
不!她肯定不是,也許一時半刻,她想不出問題出在那里,但只要讓她見到呂征,她絕對能找出問題的癥結所在。
在思量的過程中,她只見嬴政嘴巴一張一合,似乎說了許多的話,但她沒听過去半個字,末了只看到那個名曼丘葑的女孩蹦蹦跳跳的直奔到她面前,親熱的挽著她的手,臉上堆滿了笑容。
「梅姬姊姊,等一下你讓我自己洗就好了,我長這麼大,還沒在別人面前洗過澡,怪不好意思的。」
洗澡?這是怎麼回事?
梅姬一頭霧水的瞧著她,她沒有做進一步的解釋,只是乖乖的從嬴政手中接過一些換洗的衣物,領受他交代的—些事項。
從嬴政的話中,梅姬大約知道他召喚她前來的目的,搞了半天,是要她伺侯曼丘葑沐浴包衣。
從王後降格為侍女是嗎?嬴政真想得出用這種方式來貶她。
她對于升職貶官並無太大興趣,她在于乎的是呂征,為何來了大半天,—直都不見他的蹤影?
在快要被曼丘葑拖去洗澡之前,她好不容易逮住了空隙,提出了她心中的疑問。
「王!呂大哥人呢?」
「我派他去北疆了。」
「北疆?做什麼?」她不安的問道。
「替我去征討胡人。」
征討?怎麼會?她雖然身居王宮內院,消息卻比外面的人還要靈通好幾倍,征討胡人這樣的大事,少說也要調動幾十萬大軍,為何她沒行得到半點訊息?
她用著責備的眼神,回頭看了一眼尾姜,但見到尼姜臉上驚疑不定的神情,她立時明白,這件大事肯定是做得非常保密,別說外人不得知,就連秦國丞相呂不韋,恐怕也被蒙在鼓里吧!
「王!您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她惶恐不安的問了一句。
「那得要問呂仲父鬼鬼祟祟在打什麼主意了?」嬴政給了她—個極其燦爛卻又冷酷的微笑。
霎時,梅姬腦中一片空白,臉上的血色褪成一片死灰白,她畏懼驚駭的看著嬴政。
「你早就知道了?那你為什麼不采取行動?」
「你說呢?」他的臉上仍是那一抹殘酷的笑容。
他又在玩貓捉老鼠的游戲了,只是這次的對象不是刺客,而是她和呂不韋。
一股寒意頓時由她腳底升起,若不是曼丘葑及時在她身旁扶了她一把,不用假裝,她絕對會當場暈死過去。
あああ入夜,華燈初上,王都咸陽城外一片漆黑寂靜,城內燈火宛如河流,由四方八處匯集于城中心;那光亮如同夜中太陽的王宮,在黑暗中閃耀刺眼奪目的光芒,對所有秦人展示,它不只是秦國權勢的象征,更是指引他們走向勝利、永恆不滅的明燈。
寢宮內,蒙由手持著竹子編制成的燎炬,站在一株高達數尺的青玉十三連盞炯燈前,逐一點燃燈盞內的燈捻,讓它們散發光亮,照明屋內各個角落。
隨著他的動作,這株青玉制成的燈器,緩慢的有了生氣,雕功細致的玉宛如艷陽下的綠葉,稍微踫觸一下,隱隱約約還可以听到那像是風吹拂過,所引起的沙沙響聲呢!
攀附在青玉樹干上的,是兩條正在嬉戲玩耍的龍,一條是金制的,另一條則是銀制的,龍首昂仰,目光集中在樹頂端那顆光滑輪轉的水晶球,體態生動活潑,不用多想也知道,它們正為了爭執那顆球而互不相讓,大有一較長短,不達目的絕不認輸的堅持和決心。
樹枝上是一只只栩栩如生的鳥禽,色彩變幻多端,稍微留心傾听,不只可以听見它們拍打翅膀,展翅高飛的聲音,還有宛轉令人身心舒暢愉快的鳥鳴此起彼落,讓人忍不住想隨著它們甜美的嗓音翩翩起舞。
啊!還有還有,為了怕龍生氣,膽小的鳥群不敢大聲抗議,只敢小小聲的在一旁埋怨著,因為龍太調皮了,把它們住處破壞殆盡,無—幸存,仔細瞧瞧,還可以看出他們臉上堆積不滿,使人不由得發出會心的一笑。
曼丘葑先是興致高昂的瞧著這株青玉燈樹,但沒隔多久,她就索然無味的在一旁靜靜坐著,半點不留戀,再也不看它半眼。
「葑姑娘,不喜歡它嗎?」蒙由好奇的問道。
「喜歡!可是不管它做的有多真,就是比不上真的有意思,看久就乏味—了。」
听到她這樣的回答,蒙由似回想起什麼有趣的記憶,立時笑了起來。
「真怪!當年王見到它的反應,就跟你現在一模一樣,他也不喜歡人工做出來的假東西,而喜歡真實自然的,要不是它還有照明這—點用處,王早就把它砸得粉碎了。」
「真暴力!」曼丘葑的口氣中有些微不滿。
唉淋浴完畢的贏政,一進來使听到這—段對話,由他們兩人的神情來看,他當場斷定他們是在背後惡意批評他的不是。
「你們在說什麼壞話?」
蒙由心虛笑了笑,隱身至暗處,好把戰場交給曼丘葑,由她去對付不講理的嬴政,這好像有點不夠義氣,可是,沒辦法,明哲保身嘛!
曼丘葑也不理會贏政,故意把頭偏向—旁,假裝沒看見他的存在。
嬴政用手把額前半濕半干的頭發梳理到後面,—眼望見曼丘葑那一頭歪七扭八,雜亂不堪的麻花辮子,不悅地皺起眉頭。
「搞什麼鬼東西?」
他伸手將曼丘葑拉至懷里,逐—解去她頭上那不堪入目,令人厭惡的發辮,和可笑至極的發飾,並將那一堆他看了想吐的飾物交給蒙由,吩咐他妥善處理。
所謂的妥善處理,就是放在把火將它們燒得精光成灰,眼不見為淨。
曼丘葑仍不理贏政,嘟著嘴表示她內心的不滿。
「怎麼,你生氣了?為了什麼?」
「為你,是你讓我生氣的。」她氣憤道。
「我做了什麼?」他不解的道。
「我怎麼知道你到底做了什麼?我只知道梅姬姊姊害怕的要命,—邊陪我洗澡,—邊哭得好傷心,就連她身旁的尾姜也是,臉白的跟鬼似的,全身不停發抖,我說我可以自己來,她們說怕你生氣,手顫抖的像得了羊癲風。結果就弄成了這副怪樣子。我就想一定是你欺負了她們,不然梅姬姊姊不會直說你好可怕。我不管,你要跟她道歉。」
「不可能!從來只有人向我道歉,沒有我向人賠不是,真要我向她道歉,我怕她會嚇得當場懸梁自盡。」他不當一回事的笑了笑。
「那怎麼辦?她那麼可憐。」她滿臉擔心的問道。
「也許你該找她來向我道歉吧!因為做錯事的是她,不是我,她是怕我責罰她,所以惡先向你告狀。」
曼丘葑側頭想了一會,終于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她教我不要惹你生氣,一定是你生氣的樣子很可怕,對不對?」
「沒錯!」嬴政莞爾一笑。「我生氣時是很可怕的,我會一口把你吞進肚子里,讓你乖乖的待在那里,什麼地方都不許去。」
「在肚子里嗎?那很悶的,我不喜歡。」曼丘葑很坦白的說了她心里的感受。
「不只悶,如果你讓我不舒服,我就把你拉出去,讓你臭死。」嬴政開玩笑開上癮了。
「果然可怕,難怪梅姬姊姊會嚇成那樣。」
她只想著被拉出去很恐怖的事,卻沒想到天底下那有人有如此大的嘴巴,能把人一口吞進肚子里,她實在太好騙、太好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