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又是一陣極其尷尬的沉默……
芊芊偷瞄他。經過兩年軍旅生涯的磨練,使他原本壯碩的身材越發均勻結實,散發著一股成熟男人的韻味。
曾幾何時,這個與她嬉笑怒罵的大男孩,已成了個瀟灑持重的男人。
她不敢再胡思亂想,生怕繼續這樣下去,她就會沖動地投入他懷抱,背負個「破壞家庭」的罪名,成了個不見容于世俗道德的「狐狸精」。
要領車,當然得掏錢,偏偏好死不死的,芊芊把錢包翻爛了還是湊不出來。都怪昨天為了添購在茜茜婚禮上必須的服飾,事情一多,又忘了再去領錢。正想問問管理員可否刷卡繳費,守在旁邊的葉翊廷竟迅速地幫她解決了困擾。她還來不及阻止,管理員伯伯已蓋好印,要她去領車。
芊芊當下窘了起來。何時還他這筆錢?
其實,有一件事她已擔心好些歷日。茜茜結婚當日,身為莊宇翔死黨的葉翊廷必定到場,那時逼不得已將與他重逢,她該如何面對他?該說些什麼話?該用什麼態度看他?一切一切,都惹得她魂不守舍,拿不定主意。
莫非,要在妹妹婚禮那天還他錢?似乎亂怪一把的!
她一邊盤算著,連連向他道謝。
也不曉得他是否洞悉了芊芊的煩惱,連忙跟她說錢是小事,要她別放在心上。但倔強的芊芊怎肯平白無故接受他的恩惠,依舊苦思著如何還他人情。
「既然這樣,找一天請我吃飯吧。」他見她坐上了駕駛座,仍遲遲不肯離去,于是隨口提了一個解決之道。
芊芊從包包里拿出行事歷。「下星期一我不用開庭,一起吃下午茶吧……」她刻意用淡淡的語氣與他確定見面的時間地點。
「OK」他神采頓時飛揚了起來。「不見不散!」
好一個似曾相識的不見不散啊。
芊芊將油門踩到底,甩開了因為紅燈而被阻隔于一條街後的他。
打開車窗,讓微涼的晚風拂去她莫名的錯亂思緒……
☆☆☆
悠揚悅耳的琴聲,營造了滿室的溫馨浪漫。
這飯店的擺設可稱得上高雅豪華,加上各式令人目不暇給的可口菜肴,是芊芊最喜歡的餐廳。
他倆端了個大盤子裝了些開胃菜面對面坐下。
「芊芊,頭發剪短了?」他覺得短發的她,更多了份俏麗可人的清新。
「嗯,」她點點頭笑道︰「方便整理,節省時間。看起來有沒有比較精明干練一點啊?」忽然又嘟起嘴來。「同事都說我要是留長發,一定是稚氣未月兌的模樣,當起律師一點都沒說服力。」她沒透露當初剪發的動機。
他微微一笑問道︰「這些年好嗎?工作很忙吧?」
「嗯,其實還好啦。只是遇到棘手的案子時難免會有無力感……」她放下刀叉,啜了一口咖啡。「而且,若接到一些愛莫能助的case,那才真頭大呢。」她將雙手交叉在胸前,略揚著頭說︰「像我的一個當事人,就是在結婚二十年後,有一天不經意拿出戶口名簿,竟發現多了一個陌生人的名字。追根究柢,才知道原來是他老公在外面的私生子,偷偷認領了,也瞞著她辦好了登記。令她忿恨不平的是,將來她過去之後,這個不是自己生的孩子也會分得她一份遺產。可是,這情形根本無計可施……」她嘆了一口氣,接著笑道︰「這給了我們一個教訓,就是結婚後,沒事就要把戶口名簿拿出來檢查檢查,哈!」
他一直有趣地听著,眼前的她個性還是沒變,依舊天真淘氣。
「呃……你呢?公司還順利嗎?」芊芊微笑問道。
「其實還算是草創階段,只是小辨模而已。」他的聲音揉著一種迷人的氣質。
「不錯呀,年紀輕輕就擁有自己的事業,好羨慕喔。」芊芊並不確定自己這句話是隨口的客套,還是真誠的恭維。
「對了,」她按捺不住憋在心里許久的問號。「你公司的名字……叫‘芊翊’!?
他點頭,嘴角漾起一抹若隱若現的笑。不知為何,他那種表情看起來有種不易發覺的感傷。
「為什麼用這名字?」芊芊繼續追問。
「你當真不懂為什麼?」他反問她,起身說︰「抱歉,失陪一下。」旋即向門口走去。
芊芊愣在原地,承受著驚心動魄的疑問與激蕩。暗自忖道︰他為何這麼說?我為何會懂?唉!事有蹊蹺,待會再問個清楚,先去上個洗手間吧。
離開用餐大廳,她遠遠見到他的背影——他背對著她,吐著悠悠的煙。
頓時,她無法理解自己為何突來一陣心痛。
片刻,他回來坐下。「嗯,你要不要再拿點東西吃?」
芊芊搖搖頭,吞吞吐吐地說︰「什麼時候……又……開始抽煙?」
「從你離開後。」回答短促簡單。
「為什麼?」芊芊全然不解,忙著義正辭嚴訓他︰「你難道不曉得抽煙對小孩不好?」
「我又不是小孩……」他覺得好笑。
「神經!誰說你呀?我是指你的小孩啊。」雖是時隔多年,她仍無法釋懷,說起來,心還是揪得緊。
「小孩?」他滿頭霧水。「老婆都不知在何方呢,哪來的小孩?」
這句話讓芊芊同樣陷入迷離撲朔的茫茫然中。她急著要讓他俯首認罪,便理直氣壯地審判他︰「敢說沒有!期未考那天,我見到你……和一個美麗女人舉止親昵,還逗著你們的小孩,一副神仙美眷的樣子……」
期未考?女人?小孩?他陷入短暫的沉思,霎時恍然大悟。「哈!炳!炳……」一陣前翻後仰地大笑,吸引了旁邊一對情侶的好奇眼光。
他的模樣讓她覺得他狂妄,不覺怒火中燒︰「笑什麼?你還不承認!我明明看見你拿出鑽戒向她求婚……」芊芊又附上一項理由來加強她的論證。
他控制了笑意,反問她一句︰「你看見我為她戴上了戒指?」
芊芊想了想,急忙說道︰「人家沒有當場休克已經是萬幸了,哪還有勇氣繼續看下去!」
「啊!」他叫了一聲,又怨又海︰「難怪你會選擇那個‘優秀的醫生’……你們現在還在一起?」
她猛搖頭。差點就說出當天因為挽了吳鈞哲一下下,回家就洗了兩次澡。
他的神色突顯輕松異常,神采奕奕地解釋這來龍去脈︰「你還真是個小麻煩哪。」他又刻意加重語氣。「不,是‘大麻煩’!你記不記得我曾說過有個干姐?就是你們仁班的學姐啊。」
「呃……」芊芊愕然。
「那幾天,她剛好從加拿大回來探望父母,順便約我吃個飯聊聊。後來,她說想見見你,才陪我在咖啡館等你,誰知道,竟被放了鴿子。」
天哪!芊芊在心中吶喊了一聲,聲波震動心湖,激起一圈圈、一條條蕩漾的波紋。「那小孩……」
「是她的小孩啊。」他又補充了一句︰「是她跟她老公的小孩。」
「那戒指……」
「這就說來話長了……」他飲下一大口咖啡,看得出他的情緒同樣激昂。「記得嗎?那時我即將入伍服役,所以我想利用那支戒指‘把你套牢’,但我只是個窮學生,哪來的大筆鈔票?只能挑了個樣式精致的‘便宜貨’,上頭瓖的鑽,全是假的,還被干姐嘲笑小器,她說我沒誠意,竟在路邊攤選戒指。不過,我的目的只是把它當成我倆的信物,又不是真的婚戒……」
「你說的……是真的?」芊芊張口結舌,腦中轟然乍響。
「對!我何必騙你?」他斬釘截鐵地肯定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