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冥焰習慣性地伸出手,企圖拭去女子的淚水。「為什麼連替你拭淚這麼簡單的事,我都辦不到。」他聲嘶力竭地自責。
這是他曾經應允過她的事,可是他沒辦法實踐對她的承諾……
日陽殿內,憂心仲忡的眾人正圍繞在列斯床前,靜候他的蘇醒。
因為吸收了伊蓓兒的正氣,所以列斯的魔性已被淨化,不過還是要待他醒過來之後,才能證實。
終于,列斯悠然轉醒,如湖水般清澈的藍眸梭巡每一張關懷的面孔,然後面無表情地坐起來,繼續抿唇不語。
「法王,恕老婦冒犯了。」伊蘭馨站出來對列斯行禮,然後步向床邊,伸出左手放在列斯胸前。瞬間一團白光閃耀,光芒隱沒後,她退後躬身稟報。「恭喜法王,法王身上的魔性已經完全消除了。」
「恭喜法王!」祝賀聲此起彼落響起。
「這是犧牲了蓓兒換回來的。」列斯帶點沙啞的聲音頓時讓氣氛陷入死寂,他感到說不出的心痛。
「蓓兒能為法王及王族效力,並且犧牲性命,是咱們伊氏家族的榮幸。」伊蘭馨語氣真摯,她從來都沒有責怪列斯,因為這條路是伊蓓兒自己選擇的。
「很抱歉,伊女士。」列斯知道現在做什麼都不足以彌補自己所犯的過錯,唯一可做的只有誠心道歉。「這段期間讓各位擔憂,本王很抱歉,辛苦各位了。」
每個人在這場劫難中部受了點傷,不過卻在列斯心中留下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
伊蓓兒的犧牲成為他們永遠的痛,其中傷得最重的人則是列斯。
不想再開殺戒的列斯免安曼一死,將他永久驅逐出法界。
對這個處分安曼表面欣然接受,其實仍心有不甘。
為了表揚伊氏家族的貢獻,列斯再次邀伊蘭馨回來為王族效力,但她還是堅拒列斯的好意,因為她只想回祖居,平靜地安度余生。
列斯並沒有強人所難,他只好以王族的名譽作出承諾,給予伊氏家族世世代代優先成為祭司的特權,並賜封伊氏家族為尊貴王族,擁有無比的殊榮。
伊蘭馨辭行後,李爾亦提出請辭。
列斯一直深知李爾對伊蓓兒的感情,所以特準李爾暫時除去職務,待他平復心情後再回來為王族效力。
心野難馴的列非,則繼續他四處流浪的愜意生活,或許當他遇上真命天女時,他才會稍作停留棲息吧!
一切仿佛又回到從前,日子如常地度過,沒有人再提起伊蓓兒這個名子,她將成為過去、回憶、歷史……
法王回復以往忙碌的生活,忙著處理法界的大小事務,表面上沒有什麼不同,但是他變得更加難以親近。
除了眉宇間還多了一份愁緒,沒有人看到法王有其他的情緒。
列斯盡量不在人前表現出真實的感情,因為他知道自己是最沒資格發泄哀傷的人,這是他對自己下的一道殘酷的枷鎖、一種無形的折磨。
每當夜闌人靜的時候,列斯才會把自己壓抑已久的情緒釋放出來,獨自舌忝舐傷口,可是那道永遠都結不了疤的傷痕,讓他感到既椎心泣血又刻骨銘心。
親手摧毀自己深愛的人是什麼感覺?
那是一種撕心的痛楚、刻骨的悔恨、恆久的追念……
如果當初他能及早醒悟自己對伊蓓兒的感情,敞開心扉坦然接受這段愛情,忘記前世的愛恨枷鎖,他便不會讓魔性趁虛而入,更不會……
無論列斯對自己所犯的過錯如何地自責歉疚,失去所愛的哀慟還是不能減少半分,他的心里有個破洞,這個洞越腐蝕越大,腐蝕這個破洞的是無邊的絕望與無止
盡的思念。
他經常撫著胸口,感受伊蓓兒的存在,追憶伊人的一顰一笑,憑藉這個來彌補心靈的空虛及創傷……
三個月後
翠綠山巒中,一間簡樸雅致的白色小木屋座落其間,旁邊的碧湖波光蕩漾,這是伊氏家族在法界的祖居。
屋內的布置與人界沒有什麼不同,同樣典雅舒適的胡桃木家具,依舊擺滿奇花異草,室內充滿茶香味。
「這是我秘制的茉莉花茶,可以令人放松心情,舒緩神經。」伊蘭馨朝列斯調皮地眨眨眼。
「嗯,很香。」
「法王果然上癮了。」
列斯與伊蘭馨會心微笑,情境與對話跟之前一模一樣,只是在花叢中的少女已然不見。
列斯把目光移向窗外,他仿佛看到伊蓓兒迎風佇立的美麗倩影。
「伊女士,你過得好嗎?」列斯寒暄起來。
「老婦很好。」伊蘭馨睿智的眼眸雪亮依舊。「不過,法王的氣息看起來似乎不太好。」任何人都看得出列斯俊容憔悴。
「什麼事都瞞不過伊女士。」他喟嘆,正如他第一次來找她一樣,她今天仍舊一早就站在門外迎接。
本來列斯並沒有打算來造訪伊蘭馨,只是今日突然心血來潮,當他回過神時,赫然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伊氏家族的祖居。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法王你別再自責。」伊蘭馨娓娓道來。「雖然我有嘗試阻止事情的發生,盡力避免讓你們相遇,可是最後還是逃不過命運的安排,或許這就是由伊凡妮轉生的蓓兒應該償還的罪孽。」伊蘭馨希望能解開他的心結。
積壓在列斯心底的情愫、被強迫封印的熾熱感情一下子全涌上心頭,這是他數月以來第一次坦誠地面對自己,真誠的說出真心話。「其實,列德是愛伊凡妮的。」
「真的?」伊蘭馨驚訝,知道他將道出鮮為人知的秘密。
「在伊凡妮傷心欲絕離去後,列德才發現自己對她的感情,或許是她強烈的愛恨和熾熱的血淚震撼了他枯寂的心靈。列德曾經發了狂去找伊凡妮,可是她像人間蒸發,到處都找不到她的芳蹤,最後列德就這樣抱憾終生。」列斯深陷在遙遠的記憶中,往事歷歷在目。
「列德辜負了伊凡妮,蓓兒卻為了我而犧牲,我們的愛情都始終得不到完美的結局,無論是前世的列德與伊凡妮,還是今世的我們。
列德是失去了伊凡妮才知道要珍惜,而我卻在得到蓓兒後不但不珍惜還親手害死了她。伊凡妮與蓓兒同樣傷痕累累的苦戀一生,列德與我則同樣地追悔一生。」
天意弄人,還可以怨誰?伊蘭馨慨嘆他們的情路崎嶇坎坷。
或許是天可憐見,終于感動了上天,給他們一個機會——
「法王,請隨老婦去一個地方。」伊蘭馨霍地站起來。
他們瞬間轉移至湖畔,金光燦爛的湖面周圍水氣氤氳。
「這片土地、泉水一直受到伊氏家族的眷顧與愛惜,這個溫泉湖蘊藏了歷代祖先的靈氣與法力,先祖希望它能夠守護伊氏家族的後人,甚至為我們治療……」伊蘭馨揮一揮手,憑空顯示出湖底的影像。「法王,你看湖底有什麼?」
影像漸漸清晰,一片沉寂的湖底深處有個透明的保護罩,里面蜷縮著一名沉睡的少女,少女的樣貌若隱若現。
「蓓兒。」列斯不可置信地睜大藍眸,他緊握拳頭,控制住一下子沸騰起來的情緒。
「蓓兒的肉身雖然已經被銷毀,但她的元神串好有月光石的保護而不至于灰飛煙滅,于是我將她的元神存放在湖底,希望能找到令她重生的辦法……」還好有月光石的庇佑與眷顧。
「為什麼不讓我知道?」列斯緊張地追問,他本以為此生再也不能見到深愛的人兒,沒想到卻近在咫尺。
「唉!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不想你再次承受失去蓓兒的打擊,雖然我一直沒有放棄希望,可是到現在我仍然找不到辦法。」伊蘭馨無奈地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