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很在意天女?」紅兒柔媚的眸子瞧了瞧他,語氣里有著一絲狐疑,手里正拿著一壺熱茶,將剛砌好的茶注入葉震剛的杯中。
「純粹好奇。」他聳聳肩,面無表情,不置可否地回道。
「我也是听村里的老人家說的,畢竟我跟天女年歲不相上下。」紅兒坐了下來,也替自己倒了杯茶。
葉震剛喝了口,頷首表示了解,用眼神示意紅兒繼續說下去。
「十七年前,天有異象,連續下了將近一個月的大雨,農作物盡數損毀不說,大雨造成了水患,河水潰堤,即將淹入村莊……沒想到天卻突然放晴,有人在村外不遠處一棵開滿桃紅小花的古樹下發現了一個女嬰,而潰堤的水就硬生生地停在女嬰前一尺處,且地上寫著‘天女’兩字,因此村人將她帶回請嬤嬤扶養。」
「那棵樹就是我第一次見到天女的地方?」
「是。」
「挺像我小時候看的神話故事,就這樣?」
「當然不只,陸陸續續又發生一些令人難以解釋的事,大家都認為是神跡,除此之外,還有她與生俱來的能力——」
「能力?你是說她身上那特殊的白光?」葉震剛挑眉,好奇心全被勾起了。
「原來你也瞧見了,我還以為只有我——」紅兒面色古怪地凝視他,低聲說道,「我指的不是這個,天女她……說的話都會成真。」
「這麼厲害,真有人有這樣的能力?」
「天女她就有。就因為這與生俱來的能力,她被奉為天女。其實她的內心挺無奈的,但又善良得無法掙月兌這種情況。唉!」紅兒輕嘆了口氣,細細的眉因輕愁而聚攏。
「我能體會。」葉震剛沉重的說。
天女是為與生俱來的「能力」所困,而他不也是被與生俱來的「身份」所惱?
「你呢?怎麼會跟天女住在一起?」
「我?」紅兒聞言,笑得淒涼。
「要不是天女收留我,我恐怕早被當作狐狸精打死了。」往事歷歷在目,如此不堪回首,紅兒的手握得死緊。
「怎麼會?你這麼善良。」葉震剛大驚,無法想像柔弱得像會被風吹跑的紅兒曾經受到迫害。
「謝謝。除了天女,也只有你會那麼說了。」紅兒真摯的道謝,心里不無感動,她想她知道為何自己對他不會害怕了。「我是孤女,從小被人收養。在我十歲的時候,我就開始覺得男人看我的眼光似乎帶了點什麼。十二歲那年,拜我繼父跟繼兄所賜,我終于懂得那眼光代表著什麼了……那是。」
紅兒愈說愈激動,緊握著手也無法抑制淚水的滑落。
「畜生!他們該不會對你……」葉震剛生氣地拍桌大罵。
「他們沒有得逞。不過為了掩飾罪行,他們對外放出風聲,說我是會勾引男人魂魄的狐狸精,不是人而是妖。沒有人願意听我說,我被追打得帶著傷來到這兒,也算是命不該絕吧!」
「唉!看來你也是被與生俱來的美貌所累,我們三人在某方面還算是有點相像。」葉震剛嘆了一聲後,將杯中的茶一口飲盡。
「果然你在這兒。」葉震剛走近天女的身邊,跟著坐了下來,兩人同時靠在樹干上。
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泄入,他抬頭向上望,映入眼中的是混著新芽女敕葉的枝葉與桃紅花兒,其間並點綴了點點金光。
「怎麼會來這兒找我?」天女微笑的問,這里少有人煙,卻是她極喜歡的一個地方。
「紅兒說的,她挺了解你的。」
「一同生活了五年,就像姊妹似的,多少會了解的。」
「嗯,這兒的視野還真是不錯。」他將手交錯枕在腦後,修長的腿輕松的伸直,仔細感受周遭的美景。
天空晴朗,白雲悠悠,微風輕拂耳際,綠草如茵,繁花似錦,山坡下不遠處還有條清澈的河流,透過陽光的照耀,就像匹發著光的錦織……
「我很喜歡這里。」天女說話的同時,臉上有著滿足的笑,雙眼笑得彎彎的。
「我知道,這兒對你而言是特殊的。」
「你知道?」
「嗯,想多了解你,所以向紅兒打探了一些事。其實這里對我來說也是特殊的,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地方。」葉震剛唇邊起了弧度,回過頭,深黑的眸子望向身邊的她,「我想上天自有它的安排,不然我也不會來到這……就像跟以往的自己做個了斷,突然發覺自己以往的生活是多麼的荒唐。」
第一次,他在她面前提及自己的過去,不在乎在她面前表露出不好的一面,畢竟好與不好都是他曾經擁有的。
「嗯?」天女清澈純淨的雙瞳好奇地直視著他,不發一語,只是靜待他接下來的話語。
總是這樣,葉震剛發現她實在是一個很好的聆听者,在她面前,很自然的就會顯露出內心最深層的一面,回歸到最真實的自我,如果她是活在二十世紀,也許會是一個挺不錯的心理治療師哩!他在心中如是想著。
「跟紅兒聊過後,我才發覺就某方面而言,我們是類似的,你為與生俱來的‘能力’所困,而我被與生俱來的‘身份’所惱;不同的是,你能夠平靜的去承受,而我卻是極力的想擺月兌,乃至最後連行為、個性都出現偏差。」
他實在挺佩服在她這小小的身子之下,要承受這麼多村人所寄予的希望。
「我……其實不見得是平靜的,只是不這樣又能如何?畢竟我算是他們扶養長大的,盡避我貴為天女,沒有了他們,你以為我一個女孩能夠單獨的存活嗎?我的存在其實也是一種尷尬。」她淡淡的說道,臉上沒有任何激動的情緒,就像是這道理她早就想通了。
听到她的話語,葉震剛竟提不出任何的反駁,因為她說的的確是事實,反過來想想自己,要不是身為宇葉企業的繼承人,以往他也不可能過著如此優渥的生活,只不過圍繞在他身邊的人……
令他無法忍受。
「所以我只好盡量的幫助他們,也算是另一種報答養育之恩的方式吧!」
「紅兒說……你的話都會成真,是真的嗎?」不能怪他的心中仍有幾分存疑。
「跟我來。」回他一個淺笑,天女起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葉震剛什麼也沒問地跟著她,走到一個僅容兩人站立的石穴中,正不明所以時,天女仰頭輕閉雙眼,紅唇里吐露紅小如蚊的聲音,听不出她到底在說些什麼。
「好了。」她睜開眼,燦爛如星的眸子望向他。
「你做了什麼?」
「要下雨了。」她輕輕的說,就像是咒語。
話聲甫落,原本晴朗的天際竟開始飄下了雨絲。
她的視線睇往天際,伸出雙手至外頭去觸模那雨絲的涼意,細致的面容上有著純真的少女的笑。
「相信了嗎?」她輕笑問道,眼楮是看著手心中積聚的雨水。
他驚訝地看著這一幕,真的無法想像世上有這種事存在,這絕對不是巧合。
「我想你也不必回答,因為我听得到你心里所想的,你是信了。」
她轉過頭,說了句更讓他驚訝的話。
望見葉震剛的黑眸倏地圓睜,她笑得更燦爛了,就像下雨之前的陽光般耀人。
靜默的黑夜,明月如勾。
床上的人卻睡得不安穩,不時的翻來覆去,面容上的兩道濃眉因痛苦而糾結著。
「你少給我得寸進尺。」隔著門,男人咆哮的聲音一字不漏的傳了出來。而他,葉震剛,就站在門外。
「我得寸進尺?你說得出這種話,也不想想你是怎麼對我的?三天兩頭的忙公事,回家的時間就像應酬似的,還得排在你的行事歷上,我沒紅杏出牆就算對得起你了!」一點也不輸男人的音量,女人拔尖的聲音刺耳的傳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