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好吃?」小安問。
筱崎發覺自己又要垂淚了。
「嗯!」她點點頭。
「小安,」一見碗底朝天,他開口,「媽媽吃飽了,我們讓她好好的休息休息,走吧!別吵她了。」
小安順從的走到房門口,卻又回過身,戀棧地道︰「媽媽,你要趕快好喔!這樣我們可以一起出去玩了,叔叔很會玩球球喔!」
筱崎點點頭。
「瀚雲,」她感激的看著他的身影,瘡 地道︰「謝謝你,真的非常謝謝你。」
他像是費了好大的勁才回過頭,動作顯得有些僵化,眼底有著掙扎、苦澀、煩惱與深情,以及太多令人難以理解的感情。
她眼光緊纏住他。
他則硬生生的將它抽開,啞聲地道︰「別擔心小安,好好休息吧!」說著,頭也不回地和小安走出臥房,順手將自己隔在臥房之外。
筱崎心傷地讓淚水弄濕枕頭,卻又知嚴瀚雲正倚在門外,痛苦的忍受情與義交織時的煎熬與折磨。
如果人生能單純一點,那該多好。嚴瀚雲嘆口氣。人類的感情,往往是無意之中滋長的,即使他曾經多麼努力來否定這個事實。但,平凡的他,沒有那個能力去阻擋這份日益滋長的感情,也無法在它已經大的擺在眼前時,還企圖忽略它。
直覺已經發出警訊,警告他必須早點離開這里。離開這個溫馨、平凡卻又值得守護一生的屋子;離開那個堅強,脆弱,讓他情不自禁失落他的心,並想保護一生的女人。直覺是一回事,行動卻又是另一回事。他不想離開,也不願離開,仿佛他在這是如此自然,如此理所當然。他就像是這個家的男主人似的,應該生活在這,應該保護這個家的一切,應該照顧這一切。
靜婷怎麼辦?
游董的恩情又怎麼辦?
他清楚的知道,眼前這個小鎮,這段日子,不過只能成為他記憶中的一部分。不管怎樣,他還是得回去,回去履行那個他該盡的義務,回去報答游董的大造之恩,回去那個他已厭倦的城市,重復那日復一日的工作。
他甩甩頭,第二次讓鴕鳥心態佔上風。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現在,他只想留在這,守護這里的一切。
然後呢?
他踱步到窗前,凝視著庭院,外頭,和煦輕柔的春風正輕拂著初生的翠綠。
生命,總是有希望的。未來的事,誰能預料。
第九章
在嚴瀚雲的照料下,筱崎恢復得很快。兩天後,她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除了病後的虛弱外,身體沒有什麼不適的,頭也不再暈眩了。生病的這段期間,她彷怫回到少女時那種備受呵護的嬌寵,那段她一直試圖忽略以致幾乎快遺忘的幸福生活。
並不是五年之中,呂秋桂對她的驕寵不及父親,只不過是,溫室早已破碎,她希望自己能經得起玻璃外的陽光及強風,多少會抗拒及阻擋這份關愛。這也是她一直不肯搬去與呂秋桂同住的原因,害怕自己又會成為那朵必須依附溫室而生的花朵。
這幾天,每當她注視小安,她便會有一股欣慰,感激及愧疚之感。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否正確,但至目前看來,對小安是絕對有利的。適當且正確的運動讓他小臉較從前紅潤,身體也比從前壯碩。
筱崎還發現,自己偶爾會不經意的嫉妒這對父子。
氣小安不再像從前一般,有什麼問題都會問她,反而是繞著嚴瀚雲的身邊團團轉,問了一大堆奇怪又好笑的問題,而出乎意料的,嚴瀚雲不單是回答他那稀奇古怪的問題,還會適時啟發他其他的問題。也難怪小安會對他崇拜到了極點。有時,還會模仿瀚雲的一些行逕與口吻。筱崎知道,從今以後,兒子的生命中有一部分是她無法闖人的。對一個與兒子相處四年的母親而言,心理上,難免會有些嫉妒。
對于兒子的嫉妒,來自嚴瀚雲那禮貌而拘謹的態度。
其實她心理也知道,兩人之間橫互著一股難以抵抗的吸引力,每當他接近自己時,她就會心跳加速,呼吸紊亂。嚴瀚雲也擺明一副對她身體也有興趣的樣子。筱崎不懂他那麼討厭她,為什麼還對自己的身體很有興趣。
因為你曾是他的女人,而他想印證自己是否魅力依舊,她替自己找了一個合理卻又令她心疼的理由。
因此,每當那股危險的誘惑力在兩人之間彌漫時,她便會盡力逃避與閃爍,結果,她大概成功的打擊到他對自己魅力的自信,對她的態度越來越客套。
她甩了甩頭,不願多想。
他遲早要走的,遲早這份惆悵惑會消失的,五年來,你不也這麼過嗎??
她咬了咬嘴唇,將思緒拉回自己的手上,有些好笑的看著自己的右手以及手中的那把菜刀。
你在如此不專心,小安的野餐盒中,除了三明治外,定要多根手指頭了。她在心中解嘲的想。
連日的相處,兩人幾乎玩遍了居家附近,現在,筱崎的身體已經康復得差不多了。昨晚,嚴瀚雲便提議今天要帶小安去小溪邊捉蝦,以償他多日來的宿願。小安簡直比獲得代表乖寶寶的小企鵝卡片還興奮。每隔十分鐘便要闖進她房里一次,攬著她的脖子,興奮的報告。還不時用頑皮的口吻道︰「媽媽不要難過,等病好了,小安才帶你去。」
那樣子活像他才是個大人,正在安撫鬧情緒的她。
筱崎好笑的看著他,童心大起,用孩子的口吻乞憐︰「媽媽也要去啦!好不好?」
「不行,」小安斷然道,「誰教你要生病。」
「我又不是故意的。」
「媽媽不是乖媽媽喔!」
想到此,筱崎不禁輕笑出聲,小安這堅定且不為所動的個性不知是得自誰。
「什麼事那麼好笑?」廚房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但他這突如其來的聲音,不僅打斷了筱崎的思緒,也差點沒把自己的手指當三明治的餡了。
「你嚇了我一跳。」發覺這句話嗔怒的成分比較重後,她趕忙改口,「沒什麼。」語氣又顯得僵硬。
筱崎不敢回過頭,但她敢發誓,此時他臉上一定堆滿了嘲弄的笑意。
「是不是你偷偷的在三明治里放了瀉藥。」
「我只不過放了一包胃藥而已。」
「真令我失望呀!」他嘖嘖道,「你的手藝顯然沒怎麼進步嘛,我真懷疑,你這個家怎麼到現在還沒著火?」
可惡!她在心里咒罵。臉頰因他的取笑而緋紅。
「因為我煮飯時總不忘帶滅火器。」
「是煮飯嗎?我看是‘燒飯’吧!」
筱崎不語,用力的切面包,少長卻有一絲甜甜的滿足感。原來,五年前相識的情形,他還記得一清二楚呀!「你的病才剛好,實在不應該到廚房來的。」譏嘲消失了,他的聲音竟吐著憐惜與不忍。他的聲音,真實的在耳邊。
「我覺得好多了。」她的血液因他那男性的氣息奔流,心跳不自覺的加速。她知道,他就站在自己身後。
「但你卻在顫抖。」
「嚴瀚雲你——」她放下手中的菜刀,回過身,所有的話卻迅速凍結在喉嚨。她知道自己上當了,嚴瀚雲眼中閃著一抹得意且成功的笑容。
「你終于轉頭了。」他像個孩子似地笑著。
筱崎原本築起的堤防,快融化在這個無心機的笑容中。
他們站得如此靠近,一回身,他那結實的大腿便緊挨著她的。這危險的踫觸使她雙腳發軟,呼吸加劇,而這個無心機的笑容,更化去了她腦中所有的思考能力。她往後退了一步,讓自己的臀部緊貼著流理台,卻可以從大腿上感覺到他那殘存的熱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