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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崎醒來時,月光正隱躲在雲朵之後,屋內是一片幽暗。是她的移動,驚擾了身旁的瀚雲吧!只听他那低沉的聲音關切的問︰「怎麼了?」
「我想喝水。」
「等會兒,」他像安撫小孩似的在她手背上輕拍。不久,嵌在天花板上的電燈亮了起來,刺得筱崎不得不眯起眼時,伸手擋在眼前,以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強光。在她總算適應這光線時,一杯裝滿水的玻璃杯無聲息的出現在她眼前。
「謝謝!」她撐起身子,伸手欲接。
嚴瀚雲並沒有將茶杯遞給她,只是直直的瞅著她。
「你變了很多。」半晌後,嚴瀚雲在她身後塞了個枕頭,「堅強多了,而且多了點成熟的美。」
「謝謝!」筱崎雙頰微紅,聲音干啞,全身上下被他那雙若有所感的雙眸,弄得非常不自在。
「可是你睡覺的樣子沒什麼進步,」他宛若自言自語似地喃喃道︰「還是像一個天真的小孩子一樣。」
筱崎的心立刻少跳一拍。
天!你又不是只有十八歲,鎮定點好嗎?可是她卻發現自己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氣,在迎視他雙眼的同時,就彷如冬雪遇上春陽,迅速的消失殆盡。
「所以,你打算讓我眼巴巴看著這杯水,干死,甚至渴死!」她本能地保護自己,扯了一個毫不相關的話,尖銳的道。不管怎樣,現在兩人之間有著一股異常平和的氣氛,而這氣氛,令她深埋心中的情愫,翻騰不已。
「也許吧!」他看了看手中的玻璃杯,漫不經心的回答,好像直到現在才發現它的存在。接著,他看她的眼神卻變深了,仿佛想從她臉上搜尋什麼似的。
筱崎挫敗的閉上眼眸。她知道自己即使五年來多了點世故及干練,但都瞞不過呂秋桂和詠杰了,更何況眼前這個在商場上翻滾的人,在他眼前,自己大概像一本易讀的書吧!她下意識的往被子里鑽,反正,她又不是很渴。
正因她合上眼,所以她看不見嚴瀚雲嘴角的那抹含意深遠的笑容。而在她還沒來得及躺回床褥里,嚴瀚雲有力的手臂已扶住了她,冰冷的杯子抵著她的唇,然後,玻璃杯中的水,不疾不徐的注入她口中。
「謝謝!」她抬頭道。一抬頭,才驚覺兩人之間是那麼的接近;一抬頭,才知道兩人的樣子有多親密。他就坐在她身側,將她擁在懷中,整個臉離自己的不到幾公分;這一抬頭,無意中使兩人的距離更近。
她連忙的撇過頭,卻無法讓自己的心跳減速。
是她幻想還是看錯?那一瞬間,她仿佛看見他眼中有著與五年前相同的深情。
「欣怡結婚了。」嚴瀚雲費盡所有力氣,所有的力氣,才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平靜無波,沒有透出此刻在他內心難平的沖動——吻她,愛她的沖動。
天!他怎麼會有這種沖動呢!他震驚于自己的沖動。
沒什麼好吃驚的,另一個聲音響起;因為你是一個正常的男人,而一個正常的男人,在正常的情況下,懷中抱著一個溫軟縴細的女人,都會有這種正常的反應。何況,五年前跟她在一起的纏綿,自然而然會有這種反應。
「她幸福嗎?」
「什麼?」他的思緒全在那兩片誘人的雙唇。
懊死,他在內心低咒,放開了她,讓自己離開這溫暖的床褥。
「她當然幸福!」他帶著怒意的口吻,活似小孩在賭氣時的口吻,一點都不像妹妹現在很幸福,反而像此刻正慘遭丈夫凌虐。
「再幸福不過了。」他用平和的語氣強調。
「爸爸知道了,一定很開心!」她感嘆道。
是呀!爸爸一直希望欣怡能重新出發,接受另一份愛情,現在可好了。想到此,心中不免又浮起一陣哀傷,為什麼自己就是辦不到呢?就連她現在拼命的想在腦海中擠出一點詠杰的影像,卻是破碎得無法成形。而他——她抬起頭,所有的思緒凍結起來,嚴瀚雲那雙冰得不能再冰的眼眸,正不客氣的掃著她。
「他當然開心,」他恨恨地道,「終于擺月兌了一個大包袱。」
「不是的,爸——」
「何必解釋,」他冰冰的說,「現在他終于可以不再像縮頭烏龜似地東躲西藏了,可以大大方方的重新接掌公司,也不用擔心會有不利于自己的緋聞傳出,弄得自己聲名狼藉,被迫下台了。」
「原來你還在恨爸!」她晃然道。下意識的替父親辯解。「不管你信不信,爸是真的愛她,真的不想傷害她。」
「如果我告訴你,我真的愛你,真的不想傷害你,你信不信?」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這句話實在太過狠毒了,更何況——
他壓下心中那股異樣的感覺,心疼的瞅著臉色慘白的筱崎,更何況,她是無辜的,他沒理由再拿過去的事來攻擊她了。她勉強給自己一個「不太能同意,但勉強還能接受」的答案。
「對不起,」他干干地道。心里卻不知為什麼想跪在她面前,求她不要難過,呵護她在懷中,告訴她,他真的——他咬了咬嘴唇,抹去心中那股在此時看來,荒謬異常的想法,什麼也不做的看著天花板。
你愛她!
哼!一定是你的生理反應在做怪。
「爸死了!」她好不容易才從齒縫中擠出這句話,聲音中卻有隱藏不住的孱弱。
「你說什麼?」
筱崎疲憊的合上眼,一顆心因嚴瀚雲方才的攻擊而無法拼湊。五年來,她之所以一直躲著所有認識她的人,也就是怕自己會在過多的情感及壓力下,將父親的事說出,而現在——
既然嚴欣怡已經結婚了,她沒有必要再隱藏了。
「我說他死了,早在五年前,我們分手的第二天,他就死了。」淚水已經開始在眼眶打轉,她咬緊牙,不讓它滴下來,至少不在他面前滴下來。「爸就是因為不希望欣怡為他賠上她的一生,所以才欺瞞大家,欺瞞著自己的病情,偷偷找個地方殘度余生。直到他臨死之前,他還求我,不要發布他的死訊,因為欣怡是一個慧黠的女孩,她一定會猜出所有的事情的。」
「如果真是為她好,一開始就不該接受她的感情。」
呵!多可笑呀!當年她也曾說過同樣的話。
「他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濱臨死亡了。」
「哼!借口。」
「信不信由你,我只要你知道,他所受的痛苦與煎熬絕不比欣怡少,他不希望欣怡在五年前就知道他已經死了,所以他交代要在第七年才發喪。瀚雲,別再恨爸了,他也只是一個飽受愛情摧殘的可憐人。」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他冷笑道︰「為什麼要我寬恕你父親?要我因愧疚而回到你身邊嗎?」
「我壓根兒沒這麼想過,」他的苛責令她發怒。「否則五年前我直接帶你去見他那憔悴瘦弱的遺骸就行了,犯不著無故消失?我有我的傲氣,如果你根本不愛我,我又何需強留一個沒有靈魂的軀體?」
「但我們彼此需要不是嗎?親愛的筱崎!」他朝她走來,「我想你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夜,不是嗎!」
豬!
「不要踫我,」她本能叫道。卻發覺自己的心隨著他的接近而興奮的跳動著,呼吸也跟著體內那股洶涌的波動而急促起來。她被自己的反應嚇到,想往床頭另一側滾去,但他的臂膀已經環了上來,臉孔緊靠著他的。
「放開我!」她掙扎道。
「噓,」他的手輕柔的在她肩膀上著,理智、情恨在此時是那麼的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