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崎睜大雙眼看他,彷若听見世界上最好笑的事。
「抱歉,令你失望了。」她口是心非的拒絕。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出去吃,如此而已。」
「你的拒絕對我而言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筱崎費盡全身的力氣,才制止住那即將沖出口的應允。她實在不能抵擋他那溫柔卻充滿魅力的笑容。
「嚴先生,」她淡淡地說,假裝不為所動,「我想你應該知道客廳的門在哪里,恕我不送了。」
嚴瀚雲淡淡一笑,很紳士地行了一個禮,詭異地道︰「再見,歐小姐。」
筱崎不知道自己究竟呆立多久。直到那清晰的關門聲傳來,她才合上嘴巴,沖到門邊,有股開門叫他回來的沖動。但她只有斜倚在門邊。
怎麼會這樣呢?她害怕地想。
她著實害怕。
因為現在在她心底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正在產生,而那種感覺是以前的歐筱崎絕不會有的。
究竟那是什麼感覺呢?
她不敢多想,也無法理解。
反正你已經把他驅逐出你的生命了,再也不會見到他了,這種感覺不久就會淡淡逝去,沒什麼好擔心的。
想到此,一顆心竟若有所失地疼痛起來了。晶瑩地淚珠控制不住地滑落下來,最後演變成滂沱的淚雨。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一想到可能再也見不著他時,自己的一顆心竟如此疼痛?
為什麼?
第一次她發覺,偌大的房子,竟是如此空洞。
夜還未深,但陰郁的天氣卻壓得嚴瀚雲喘不過氣來。
不是因為天氣的原因吧!
他嘆了一口氣,生命是何其不公平呀!
就在他和欣怡在為明天擔憂的同時,卻有人舒舒服服地享受別人為她安排好的明天;就在他和欣怡為一碗炒飯而感動落淚時,她卻在一個潔淨的廚房中糟蹋糧食;當欣怡被迫放棄少女的夢幻時,她卻坐擁一座溫室中,享受一個又一個的美夢,當……
他搖搖頭,走至公共電話亭,撥了一個電話。
「喂!」游靜婷的聲音清楚的出現在電話那頭。
「我是嚴瀚雲,請問游董在嗎?」
「爸爸在洗澡,有什麼事嗎?」
「我想向他請一個禮拜的假。」
「為什麼?」
為什麼?瀚雲咬了咬牙!不打算告訴她他的計劃。
到「俊凱」一個月,游靜婷給他的感覺一直是能干且現代十足,自己也將她一直當作是不錯的朋友,不過——
很多事他不想多說。
「我想先解決一件私人的事!」
「這理由非常自私喔!」
「我知道!」
「瞧你那幅堅決的聲調,如果我不答應,你大概會月兌離公司吧!」
「靜婷,你真的很聰明。」
「省下你的馬屁吧!」她笑著回答,「我只能替你求爸,肯不肯還得看他,你知道,他對你一直抱有很大的期望的。」
「拜托你了,我要收線了。」
「嗯,再見。」
瀚雲可以听見她那明顯的失望,可是在事情完成前,他還不想滲入太多的男女感情。
他放下電話,又撥了另一個號碼。
「陸宏,你哪位?」
「嚴瀚雲。」
「瀚雲,」他壓低的聲音,「你那邊如何?」「不怎麼好,不過有個意外的收獲。」
「什麼收獲?」
「改天再說,欣怡怎樣了?」
陸宏是他大學時代的好友,而她的妻子吳敏玲又恰巧是欣怡以前的同事,跟欣怡的感情很好,所以欣怡一出醫院,他便將她送去陸宏家,畢竟感情的傷口,也只有吳敏玲才能讓欣怡去面對。
「昨天哭了一場,大概沒事了。」
「真麻煩你們了。」
「什麼話呀!」
「謝謝!」瀚雲由衷地道。
幣上電話,他竟莫名地想起那對晶瑩的雙眸。
當她因心碎而傷心時,它們還會如此晶亮嗎?
他有一絲不忍,那眼眸是如此的純真,幾乎讓人相信,它們是為她而生。
但——
欣怡那蒼白的臉孔映人腦海。
瀚雲嘆了口氣,將自己丟入城市夜晚的燈紅酒綠中。
第五章
「筱崎,要不要跟我一道去芊芊的宿舍睡一覺,補足昨夜的睡眠?」心渝看著她幽暗的眼圈問道。
筱崎搖搖頭,心中暗自慶幸,眼眶附近並沒有因昨夜的哭泣而浮腫,只形成黑眼圈,使她可以用昨夜看書看得太晚、睡眠不足的理由來應付這黑眼圈。她實在無法想像,當心渝知道她竟是為了一個陌生男子而不知緣由地哭了一個晚上時,會有什麼表情?!「不了,我不是很累,何況一堂課不是還得上課,我記得是關教授的課!」
「我忘了你是個超級乖寶寶了。」心渝夸張地在額頭上拍了一記。「小姐呀!」她嘆道,「難道你就不能偶爾蹺一次課呀!他那種上課方式,有上跟沒上還不是一樣,完全照著書本念嘛!」
「何況,他自己也曾說過,只要我們有把握通過考試,對課本內容也能徹底了解,甚至能鑽研出新道理,他並不強求我們一定要坐在課堂上,正經八百的听他講課,反而應該多去吸收書本上得不到的知識。」
「雖然如此,但我總覺得他一個人面對小貓兩三只的教室總是不太好,雖然他嘴里不說,心里還是會很失望吧!」
「別將你的同情心白白糟蹋好嗎?」心渝不以為然地道。「我說他是有自知之明,為了和學生搞好關系,知道自己的課並不吸引人,索性讓我們自由一點,那我們期末對教授上課評估時,多少得給他一點面子,他也不會因此而丟飯碗了。」
「心渝——」筱崎不贊同她這嚴苛的評語。
「好啦!我不跟你爭,」心渝朝她擺擺手,不讓她說下去,「反正他的課我是蹺定了,而且——」她打了個呵欠。
「昨晚那幾個精力過剩的小表已經折騰的我快要‘兩腿一伸,好好休息’了。我真弄不懂他們的生理結構是如何,怎麼有辦法深更半夜了,還能蹦蹦跳跳,全然不顧他們的姑姑我,可能因此被人家送去四川當國寶,甚至在亞運或奧運的開幕、閉幕典禮上,舉重、騎單車,甚至于頂皮球。」
「心渝。」筱崎笑著瞅著她。「你就不能正經點!」
「那麼,」心渝一副上台演講的樣子,夸張的舉起手,嚴肅地道,「我們來研究貓熊為什麼會瀕臨絕種……」
筱崎笑得東倒西歪。
「好啦!」心渝笑著叫停,匆匆地整理書本,「再跟你鬧下去,到下午都沒完沒了。你真的不去休息?」
「謝了!」筱崎跟她一起踏出教室,「我還是想去上課。」
「好吧!那下午見了!」她給筱崎一個飛吻。
筱崎笑著走入另一間教室。
如同往常般地,教室內只有三兩個早到的同學,其余的人不是到了上課鈴響完才姍姍來遲,便是索性不來了。
她搖了搖頭。其實關教授的課沒那麼糟吧?不過是四川腔重了一點,為什麼大家總是那麼興趣缺缺呢?
她嘆了口氣,不願多想,如同往常般地選擇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等待上課的鈴聲響起。
「對不起,你旁邊的座位有人坐嗎?」一個男性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如果是平常,筱崎一定直接輕輕地搖搖頭,毫不理會那人,繼續地瞪著窗外,直到關教授的聲音響起,現在——
那聲音令她情不自禁的猛抬起頭。
那一對在昨夜夢中揮之不去的小水潭,正鮮活地出現在她眼前。
天啊!
她眨了眨眼瞼。
那一對水潭依舊在她眼前,彷若春風拂過的湖面,輕輕地蕩漾著輕柔款款且令人迷醉的春意。
她怔住了。
「怎麼會是你,你怎麼會在這兒?」良久,她才用干啞的聲音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