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皓雪板開廟門後的稻草地,遍尋不著她們預先藏好的衣服。
湘兒心不在焉地幫忙四處找了下,隨口道︰「郡主!我到外頭找找好了,也許是野狗咬出去玩了。你等著!」
不等段皓雪應允,湘兒已一個箭步沖出山神廟,心系唐將軍,深怕他迷了路,誤了機會。
「忙什麼?」
段皓雪氣息敗壞地坐在草堆上,正在兀自納悶當兒,忽听得山神供桌下有些不尋常的細微聲響,出其不意地掀開桌布,發現有個少年正穿著她預備好的男裝,躲在桌下瑟瑟發抖。
「好哇!原來就是你這個賊小子!」
段皓雪不由分說地將他揪了出桌底下,發現他十分軟弱似的,提起他的衣襟,握拳作勢揍他之際,才看清楚他的五官,不禁啞然失聲,完全僵在原地。
「救命呀!救命呀!」那少年一看是留胡子的黑面漢子,顧不得他身材與自己差不多嬌小,早害怕得尖叫求教,雙手護住粉女敕的面頰。
那少年一叫,倒真的在荒山野嶺引來了一位打抱不平的好事者。
「放開他!」
包要命的是,這聲音熟悉得令段皓雪頓覺手腳冰冷、恍若隔世。
那少年感到黑面漢子手一松,隨即躲到行俠仗義的英挺男子身旁依偎,並甜甜喚了聲︰「唐將軍,救我!那個壞蛋想殺我呢!」
唐修旻納悶地望了一眼少年華貴亮麗的面貌,蹙起眉︰「你知道我?」
「她就是海寧公主,你的未婚妻!」
那黑面兵士倒開口解開他的疑惑,卻讓唐修旻將注意力重新轉回那黑面漢子身上,他可沒錯過漢子過于清脆的嗓音,及不該有的濃濃醋意。
段皓雪後悔沖動泄了底,見唐修旻炯炯目光寸步不移地審視自己,不由自主地轉過身背向他。
唐修旻打量那嚇人的漢子不成比例的縴細身段,又瞧他心虛地低眸轉身……想起湘兒的留言,及她們主僕易容的本事,心中不禁泛起了懷疑。莫非……
「他想冒犯本公主,唐將軍還不快將他拿下嚴懲?」少年仿佛十分擅于支使人般的命令唐修旻。
唐修旻卻莫名起了反感。「既然公主無恙,這件事就交由微臣全權處理。為了公主的安全,微臣即刻護送公主下山,並派人恭送公主回京。」
言下不無袒護段皓雪之意。
段皓雪一方面懷疑唐修旻已識破她偽裝的身份,一方面又對他的偏袒備感窩心和感激……
想來,他並非完全無情之人!
「我才不要回京呢!」
這少年……不,海寧公主頓時大發嬌嗔,忘記方才的害怕,使起性子︰「你休想趕我走!我千辛萬苦才找到你,說什麼也要跟在你身邊!」
「公主,可知皇上為您的失蹤有多焦慮?」唐修旻試圖打消公主相隨的念頭。
「除非,你放棄去當什麼雲南王,跟我回宮做我的駙馬爺,好不好?」海寧公主像吵著要糖吃般的稚氣未月兌。
「公主,皇上已下了旨,聖命難違,恕微臣難以答應……」唐修旻頗感為難。
「皇上最疼我了,只要你願意,不止是駙馬爺,你要當什麼王爺,統統答應你!」
唐修旻正不知如何應對之際,正發現那黑面著軍服的漢子,躡手躡腳地,正準備溜出山神廟。
「慢著,我們帳還沒算,想去哪里?」
唐修旻沉喝一聲,一方寶劍陰森嚇人地架在她的脖子上,段皓雪悚然一驚。
唐修旻並非有意如此驚嚇段皓雪,但為了打消她逃走之意,他不得不狠心出此下策,雖然他早瞥見藏在她身後腰間,他所致贈的銀笛,但他並不急著揭穿她的身份。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將她留在自己身邊——寸步不離。
「屬下只是不想留下來殺風景,打擾公主鳳求凰……」段皓雪吊兒啷當,酸溜溜地瘋刺。
唐修旻抿嘴失笑,想不到這淘氣的小妮子醋意挺濃的。
而海寧公主早滿臉通紅,揚起手︰「你胡說八道,掌你這狗奴才嘴!」
唐修旻卻適時拉住鮑主伸在半空的手,阻止她傷害段皓雪,好言相勸︰「公主息怒,這刁鑽奴才就交由微臣處置,微臣會給公主交代。」
「我還嫌髒了我的手呢!」
海寧公主收回小手,瞪了那漢子一眼,氣沖沖地走出山神廟。
「走吧!先跟我回營再說。」唐修旻絲毫不敢松劍,硬押著心不甘情不願的段皓雪回到他的營帳。
段皓雪邊走邊擔心地回頭,又怕唐修旻識穿,心中犯嘀咕著︰這臭湘兒,這會兒跑哪兒去?她這回頭若發現她已離開山神廟,會不會知道到唐將軍的營區來救她?
憑湘兒的身手及聰明才智,應該不會亂了手腳,像無頭蒼蠅似的四處尋她吧?
眼前,她只能思索如何擺月兌唐修旻,再回頭與湘兒會合。
闖遍大江南北,她們主僕默契一等一,從未失散過,只要湘兒見不著她,一定會回山神廟守候的。
只是段皓雪萬萬沒想到,湘兒此時正步上危機,命在旦夕……
湘兒愈往山腰,走離山神廟愈遠,然而,始終沒見到唐將軍的身影。
「不會是沒看到我留的紙條吧?」湘兒愈等愈心焦。「那可如何是好?」
她四處眺望,眼前除了樹林邊有只母鹿喂哺小鹿外,並未有其他生物蹤跡。
「唉!」正當她莫可奈何嘆一口氣之際,忽然瞥見母鹿正後方不遠處,有兩團黑影,而且其中一名還悄悄舉起弓箭……
湘兒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楮,竟然有人忍心傷害母子情深的兩頭鹿?她絕不允許!母鹿死了,小鹿肯定活不了,但又離獵人們太遠無法阻止,眼看母子鹿的性命岌岌可危。
「不管了!」湘兒不加思索,施展輕功,翻身往鹿媽媽和鹿寶寶身上撲去,準備以身相護。
而獵人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之時,卻驚覺迎空落下不明物體。「啊!不好——」
但箭已同時射出,無法挽救……
「啊——」一聲慘叫,母子鹿受驚,竄逃而去。
那百步穿楊的獵人忿怒地低吼一聲︰「哪個笨蛋壞我好事?」
另一旁宛若侍從的男子絲毫不敢怠慢,連忙沖上前將不明獵物扳過身來,對著他主子緊張萬分道︰「不好,王子!是個人,而且是個中原兵!」
那被尊稱王子的英挺男子,一把抓起昏迷瘦弱的兵士,觀看良久,沉吟一會兒,便將那黑面小兵土扛在肩上,往河邊走去。
「王子,你要救這個不知死活的家伙嗎?而且,我們現在自身難保,還是別管他了。」
那侍從亦步亦趨,焦慮異常地警惕王子。
那如王者般威嚴的青年,冷冽地瞪視嘮叨不停的侍從一眼,侍從隨即住了口。
他知道他若再多煩王子一句,他的小命恐怕不妙。
突然,侍從緊閉的口又張得大大的……
那扛著湘兒的青年順著侍從詫異的眼神,察覺到這黑面兵士的頭盔掉在地上,正宣泄出如瀑布般烏黑亮麗的秀發……青年非但沒有吃驚,嘴角反而泛起一抹詭異的微笑。
待來到山溪邊,那青年異常輕柔地將負傷的小兵士放下,並將那枝差點將黑面兵穿心而過的箭一鼓作氣地抽出,湘兒一陣錐心刺骨的痛楚,悶哼幾聲,隨即完全不省人事——
「你去撿柴火,到山神廟等我。」青年蹙著眉命令,眼神卻始終沒離開面如黑炭的湘兒半寸。
本來一旁靜觀其變的侍從愣了一下,被主子嚴厲的眼神一瞧,不敢怠慢,立刻飛也似的往樹林深處走去。
青年這才緩緩地將黑面兵士的軍服解開,他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