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單純的為了愛?李宓慢慢咀嚼這句話的含意,畢斂紅已經旋身準備離開,拋下一句,「希望後會有期了,李宓。」
唇邊緩緩浮上笑意,望著那火一般紅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外,李宓轉回身,卻再次听見門扉輕啟的聲音。
畢斂紅?李宓旋身,以為是她去而復返,未料眼前出現的不是火一般的身影,卻是久未曾謀面的關若采。
「我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
斑挑修長的身影朝她走來,若采面無表情的臉孔中,分辨不出任何喜怒哀樂的情緒,然而那雙精細描繪的大眼卻帶著森冷的寒意,幾乎讓整座建築物結冰。
李宓直覺的戒備,一雙冷犀的眼楮寫滿了警覺。
她幾乎忘了這個女人對她和江笙具有多大的殺傷力,這個虛耗了七年青春歲月的女人,她怎能輕易的忽略掉?
若采在咫尺之前停住,冰冽的眸子浮上譏諷的笑意,「飛車?的確很浪漫!但是——沒有面包的愛情,我看江笙能浪漫偉大到什麼程度?」
沒有面包的愛情?李宓揚了揚眉,「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若采冷哼一聲,嗤笑道,「我已經讓‘綜藝門’關門大吉了,江笙導演也已成了過去的歷史名詞,江笙現在什麼都不是,你說這是什麼意思?」
未曾涉足江笙的另一層世界,李宓不能理解若采的話中含意。
一個有才華、有知名度的大導演,在她有限的認知里面,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失去經濟來源的。
「你以為他還能在這個圈子里打滾嗎?」若采直接點明李宓心中的疑惑,然後浮現一抹可憐李宓、同情李宓的神色,搖了搖頭,「難怪江笙喜歡你,你簡直單純得像一張白紙。」
不待李宓反駁,她又冷笑了一聲,「你以為我會放你和江笙好過?那就太天真了。」一陣咬牙的冷笑迸出她的齒縫間,她咄咄的逼向李宓,「我不僅不會讓你們好過,我還會傾盡全力逼你們到走投無路的地步,到時候,江笙別想再做他的導演夢,頂多——哼!開個照相館自娛娛人吧!
「至于你——」若采再次浮上憐憫的神情,「你真以為為你飛個車就愛情萬萬歲了嗎?你真以為江笙會為你拋下一切,就只為了天殺的愛情?」她嘖嘖的對李宓搖頭,「不可能,男人就是男人,利益薰人的動物,永遠也不可能放掉身邊的好處,只為了一個對他毫無利用價值的女人。」
一連串的冷嘲熱諷和脅迫,令李宓微微的開始動搖,那張原本白晰的臉孔變得慘白,平靜的眉宇之間也沁出了細粒的汗珠。
她和江笙的愛情,真像關若采形容的那樣脆弱嗎?那個世界……他和關若采共同生存的世界,她一點兒也不了解的世界,要是真如關若采所說的,屆時,她要怎麼幫助江笙?要是他的夢想因她而碎裂,那她……
所有的不安和惶恐,無一不落在若采深沉的眼底。
她猜的沒錯,這個十九歲的女孩再怎麼穩如泰山,在感情上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生手,女敕得很,再加上她那麼危言聳听的一撩撥,這小女孩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擊之力。
勝之不武,若采輕蔑的下了斷語。
「其實——」若采清了清喉嚨,吸引李宓的注意,「事實並不是完全沒有轉圓的余地。」很滿意李宓凝神注視自己的眼神,她微微撇了撇嘴,「我和江笙在一起七年了,再怎麼狠心,我也不想完全斷了他的後路。只要——」她小心翼翼的緩道︰「只要他還願意回到我身邊,我可以考慮既往不咎。」
「那——綜藝門呢?」李宓深吸了口氣。
將李宓眼里的猶疑盡收眼底,若采緩緩浮露笑意,「我可以考慮收回股權,不賣給現在和我接洽的兩家公司。」
李宓眼中一片漠然。要江笙回到關若采的身邊,那就是要她離開江笙……她做不到!
「決定權在你。」若采逼視著她,「你有權替他選擇未來。」
決定權?李宓心中又是一震。
若采注視那張漠然卻明顯擺蕩的小臉,冷犀的眸子泛散出森冷的笑意。她不在乎再多等些時候,七年了,既然她可以等上七年,她當然不在乎再多等這幾個時辰或片刻。
最具厲害關系的一仗還在後頭哪!她必須撫慰江笙受創的心靈,完完全全的將他佔為己有。
第十章
深夜了,墨黑色的顏料渲染了整個大地,惟剩天一方的繁星兀自閃耀,靜寂無聲的真空感是大都會未曾擁有的奢侈享受。
江家的老宅依然燈火通明,照亮大廳里的數件行李,然而除此之外,那些光亮並未帶給任何人照明的作用,仿佛那些燈只是一個指引的記號,一個光明希望的代表。
惟一的主人——江笙,完全被寂靜的黑暗所籠罩,獨自坐在門廊前乘涼的竹椅上,一只大手輕握著一張白色的限時掛號信封。
黑暗中的臉部線條依然冷硬、依然漠無表情,然而那雙黑眸最底處閃動的光爍,卻是深沉的、駭人的。
良久,再良久,時針仿佛再跨了一格,他終于直起數個小時僵直不動的身軀,邁開步伐走下了樓階。
等待,這樣的等待,在他而言夠久了。他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男人,從前不是,未來不是,現在也不會是。
黑色富豪在小徑中飛馳了近半個小時,他的濃眉緊蹙,緊捉著方向盤的大手,不斷地浮上青筋,直到看見那幢白色的建築物依稀還有光線,那顆沉到谷底的心才又漸漸的活躍起來。
她沒走!她沒有再一次的不告而別!
步下車,面對昔日的「逃避靈魂的天堂」,江笙漠然的表情緩和下來,欲跨步伐的當口,卻听見門內悠揚傳來的口琴聲。
是那首「Tieayellowribbonroundtheoldoaktree」。
江笙緩緩閉上眼,直到琴聲到一個段落,倏然消失在耳蝸內,他才開啟那扇大門,不偏不倚的迎上李宓的眼楮。
她就坐在那兒,梁柱下的一個小角落,要不是昏暗的燈光還算有點兒能見度,任何人都會誤以為那是貓的眼楮,黑暗中難見的明亮。
「哪兒來的口琴?」江笙慢慢的向她靠近,聲音里有絲沙啞卻難以分辨。
「在閣樓里塵封的箱子里找到的。」李宓的語調不甚穩定,小手摩搓著口琴,是下意識不安的動作。
「什麼時候學會這首歌的?」江笙坐靠在她身邊,將她擠進更角落,完全沒有退路的空間。
帶點煙草,混合著體味和古龍水味的氣息鑽入她鼻間,李宓的眼眶突然微微濕潤。
正如畢斂紅所說的,她變了,再也回不到飛車黨老大宓姐的模樣,在江笙面前,無論是十二歲還是十九歲,她永遠都會是那個「愛哭又愛跟路」的宓丫頭,隨時隨地,眼淚一觸即發。
江笙的體溫暖和著她,李宓無法也無心回答他原來的問題,一雙水汪汪的眼楮尋求保證的凝向江笙,「告訴我……說我沒有做錯。」
明白她的話中含意,江笙眼神轉為溫柔,「你和她說了什麼?」
「我叫她去死!」李宓一陣哽咽的撲在他懷中,江笙嘴角擒起笑意的將她緊緊擁住。「可是……我好怕!」李宓在他懷里拼命搖首,「我不知道我做得對不對?我不知道她會不會真的將你逼到走投無路的地步?我對你的世界完全不了解,我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我……」
面對抉擇的心悸和猶豫,她一古腦兒的將它傾泄出來,毫不保留的信任令江笙嘴角的笑意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