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愛的自殺,表面上他雖未曾怨過,但潛意識里長年的隱忍與退讓,讓他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全爆發開來。
發泄過後,屈平良的理智也恢復大半,察覺到自己的口不擇言,他微微地頓了一下。但話已出,長者的尊嚴不容他拉下臉來解釋,他只有借由一句冷哼來掩飾心中不斷涌起的不安。
听著父親一句句帶著強烈殺傷力的指責,屈仁只是垂下眼,仿佛像是個得知死刑判決的死囚,神情木然地呆立原地。
良久,她才顫著聲音吐出一句話︰「對……對不起!」
米二姐被她蒼白的面容嚇了一跳。她走到屈仁的身邊,輕輕地拍拍她的肩道。
「吃過了沒有?肚了餓不餓?」
屈仁木然地搖頭。
米二姐張了張口,卻不知自己能說些什麼,只有接著她的肩道︰「時候還早,先去洗個澡吧。」
屈仁抬起木然空洞眼神環視一下眾人,行動緩慢地上了樓。
☆☆☆
強烈台風賀利直撲台灣而來。
謗據氣象局的預測,台風雖然在下午五點左右才會登陸,但一整個早晨,逐漸增強的風雨卻早已讓人感受到刮風的威力,而基于安全的考慮,各地縣市政府均透過廣播、電視,宣布下午停止上班上課的消息。
屈仁于開學典禮結束,便與唐荷,孫子倩一同步出校門。強風與驟雨令三人原本想到市區逛逛的念頭打消,如此,三人唯一的念頭便是趕緊回到溫暖的家避風雨。
由于屈仁與她倆不同,在路口分道揚鑣,她便騎上單車,迎向風雨中的家。
騎著騎著,她突然像是看見什麼似的,立刻棄車奔向前。一輛計程車在轉彎時不慎撞到路旁的一位小朋友,肇事車輛停也沒停,反而加速逃逸。
她奔到小朋友身邊,並抱起渾身是血的小朋友尋求路人的支持,幸而,在這人情尚未完全淡薄的社會,有熱心的路人幫她攔了計程車,立刻直驅醫院。
受傷的小朋友腦部受創,必須緊急動手術。由于尚未能查出小孩的家人,屈仁只擔心地守候在手術房外。
時間在漫長等待中流逝,風而卻愈來愈強,漫長的手術過後,她只能焦慮地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等著,幸好,手術過程一切項利,小朋友的命算是撿回來了,知道這個消息,她倚靠著醫院的白牆,長長地了吁了口氣,心上一塊大石也落了下來。
緊繃的神經一松,屈仁這才想起自己必須要打電話回家報平安。她奔跑至醫院公用電話,沒想到兩部投幣式電話竟同時掛出停用的訊號,本想到下一樓找電話,但才步下幾級階,她便在樓梯遇上幫她報警的義工小姐。
義工小姐興奮地告知,在警察的協助下,已聯絡上小朋友的家人,他們目前正趕來醫院中。
屈仁興奮之情溢于言,頓時又忘了自己下樓的事,立刻與她一同上樓。
小朋友的父母大約在下午六點鐘趕到醫院,而屈仁,永遠也不會忘記他們在看到她,臉上所流露的感激神情︰他們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用微顫的雙手說明……他們內心無限的感激。
小朋友的父母既已來,她也可以離開了,她婉拒了他們送她回家的提議,帶著盛滿他們謝意的心,獨自一人離開醫院。
步出醫院,只見風雨比想象中的大。原本繁鬧街道也冷冷清清,商店早早已拉下鐵門防止台風的侵襲。
站在醫院門。屈仁望著呼嘯不停的風雨躊躇了一下,她模模口袋中僅有的零錢想,這點錢根本不夠她搭計程,何況她也不敢搭,這時她不禁有些後悔剛剛婉拒了小朋友的父母送她回家的美意.
她轉身步入醫院,找到了一樓的公用電話,撥了家中的電話號碼,想請父親來接她。但家中電話一直在使用,打了幾通均無法順利接通。
屈仁掛上電話,算了!還是自己想辦法,這種天氣還要麻煩爸爸出來接,實在也有些過意不去。雖然不曾在這種台風天下在外面行走,但凡事總有第一次啊!沒什麼好怕的!
她到便利商店買了件薄薄的塑膠雨衣,便踏上回家的路上。這雨衣雖不耐用,但多少發揮了擋風遮雨的功用。
她就這樣冒著風雨向前,沿途還要問避掉落的招牌與路樹,過程驚心動魄。
此刻,她才深深體會到為什麼要放台風假的原因!因為,台風真的好可怕!
事實,她真的高估了自己忍受力。在市區,街上行人雖少,但感覺上還沒有什麼恐怖,沒想到一到郊區,怒吼的風聲更加肆無忌憚,強大的風雨、無盡的黑道,仿佛像張牙舞爪的巨獸在後頭不斷地追趕著,讓她膽戰心驚,她也只有更起勁地向前,拼命地往前沖。
仿佛過了一世紀那麼久,終于,家門在望。不遠,家中所透出的光亮溫暖。屈仁她幾乎熱淚盈眶,她使足了全力,奮力想奔往家的懷抱,但她萬萬沒想,家中等待她的不是溫暖的燈光,而是一場比強烈台風更猛烈的風暴!
第十章
米媽媽冒著強大的風雨來到屈家,一進門,便環視客廳中的人急問道︰「怎麼樣?小仁回來了沒有。」
對她做出回應的人是屈愛,她對著米媽媽驚懼地搖頭。
「真是的!這麼大的風雨……希望她沒事才好!」木媽媽擔憂地道。
「平良,怎麼辦?我們要不要報警?」隨著風雨不斷地增強,方蘭心中也有些慌亂。
屈平良井未回答她的話,他只是用森冷的目光射向屈愛。「再問問其他的同學知不知道她上哪兒去了?」
「爸……」屈愛為難的看著父親。「可以打的地方都打過了,她們……沒有人知道小仁去了哪里。」看著母親擔憂的面容與父親極度隱忍的憤怒,她竟然有些擔心起屈仁的安危來了。再怎麼樣恨,畢竟她也是自己的姐姐啊!
一時之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華,只有颯颯的風聲呼嘯過每個人的心頭……
突然,砰的一聲,門被人從外推開。
屈仁忍著刺骨的寒風與渾身不斷的哆嗦,直接奔進客廳。看著客廳中端坐的家人,她一邊月兌下已殘破不堪的雨衣,一面道歉︰「對不起!讓大家……」
話還未說完,背後一抹陰影罩頂令她回過了頭。「爸……」
「啪」的一聲,一個狠辣的巴掌伴隨著一道劇痛襲上她的面頰,屈仁踉蹌地後退了數步後跌倒在地上,她捂著臉頰睜大眼楮,不敢置信的看著父親。
屈平良揚手打了她一巴掌的這一舉動,恰好落入由外走入、整個下午擔憂不已的米天冷眼中,他時呆愣在原地。
「既然你心中沒有這個家,還回來干什麼?滾出去!」屈平良冷冷地、絲毫不帶感情的說道。
不!不是這樣的!屈仁巍巍顫顫地起身。她想解釋、她要解釋、她必須解釋,她不想讓大家再誤會她!
「爸,我——」
她啞著聲音想解釋,但低低的聲調卻全淹沒在屈父的吼聲,「不要叫我,我沒有那種資格!」他抓住她的肩,痛心疾首地︰「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要折磨我們大家是不是?小愛已經差點沒命,你還想怎樣?你到知不知道什麼叫感恩?你又有什麼資格讓人家三番兩次不斷地為你擔心?」
他用力地搖搖她的縴弱肩,「我真是後悔,十八年前為什麼會突生婦人之仁收養了你?」
屈平良說,用力放開了她,令她重心不穩的身子搖搖晃晃地撞向身後的鐵架,架上的花瓶搖晃了一下,似乎想親近地面似的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