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在不知不覺間籠罩大地,左宇唐的心也隨著黑暗的降臨而低落,千百遍地思考著柳染衣可能的去向,但他連溪流的下游都找遍了,就是不見柳染衣的形影。
他倚靠在樹干上不住喘息,眼見四周已然幾近伸手不見五指,雨仍是不住地下,唯今之計,他只有先回落腳處,糾集人手,待天明後再來尋找了。
心下計議已定,他便即回到碑的山路上,拖著疲憊的身子一步步地向城里行去。
當她駕著馬車離開芯妃祠時,半途她跨下馬車,將自己的斗篷月兌下丟在馬車里,再把馬車趕向山崖之下,故意要讓左宇唐以為她落崖而死。
這樣也好,當眾人都以為她死了之後,她就可以有真正的自由了。可是為什麼原該高興的她卻只覺得心里什麼感覺都沒有?只有猶如行尸走肉般在洛陽城內閑逛?
夜幕低垂,年節的氣氛彌漫著整個洛陽,泰記酒樓里燈火輝煌、高朋滿座,一陣陣吆五喝六之聲不絕于耳。
陣陣酒香自酒樓內飄出,滿心煩悶的柳染衣這會兒只希望纏繞著她整顆心的惱人形影快些褪去,好給她一片清明空間。听說酒能澆愁,也罷,就進去喝上幾杯吧!只要能趕走這令人不快的感覺,就算是毒藥也照灌不誤。
于是她信步走進酒巴樓,吸引了酒樓里酒客詫異的注視。
柳染衣大搖大擺地在一張空桌上坐下,卻未見跑堂的前來招呼,而四周無數對注目的眼光看得她光火。
怎麼?女人就不能喝酒嗎?
她轉頭打量著四周,只見有桌酒客一個個腦滿腸肥、渾身銅臭的模樣,看來就像群奸商,還不時朝她指指點點的。
柳染衣陡地起身走了過去,拿起桌上的酒壺,將之往桌上重重一敲,喝道︰
「看什麼看!沒看過女人喝酒是不是?」
一群商人個個瞠目結舌、面有懼意地看著她。
柳染衣揪起其中一個胖子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
「哼!自己的酒不喝,光是看著我做啥?」柳染衣提起酒壺,兜頭就往那人頭上淋下,「喝呀!本姑娘叫你喝!「
那胖子嚇得臉頰肥肉直抖,其余人也只有縮著發抖的份兒,真不知這個瘋女人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女……女大王……饒命啊!」胖子嚇得只有求饒的份。
「乖乖地喝,我就不難為你,」柳染衣擔拍拍胖子的頭,轉過頭去怒目瞪了眼一旁的人,「喝呀!還看!再看本姑娘就挖出你的眼珠子!」她說著便掏出一把匕首放在桌上,「快喝!」
其余人戰戰兢兢地端起酒杯來喝酒,但大半的酒水都在顫抖間灑在衣襟之上,人人膽顫心驚地盯著那把刀子,掌櫃的和店小二也只有發愣的份。
「全都給我干了,誰敢在杯子里剩下一滴,就吃我一刀子!哼!你們一定在想,女人怎麼能獨自上酒樓來喝酒,對不對?說呀!憑什麼?」柳染衣說著將酒壺在桌上一敲,酒壺立刻破碎。
看著眾人膽顫心驚的模樣,柳染衣心中感到一絲報復的快意。
「喝!今天誰不醉我就不放他走出這個大門!」柳染衣拔出匕首往桌上一插,所有人立刻觸電似地將酒往嘴里灌。
柳染衣得意地看著,這些男人真是天生賤骨,當女人溫柔和順的時候他們毫不在乎,甚至無情地作賤,非要女人撒潑發威他們才知道懼怕。
掌櫃看見柳染衣的行逕,心想這個瘋女人連刀子都拔了出來,只怕事態鬧大,便悄悄吩咐小二去報官。誰知小二偷溜出去後,柳染衣的眼光便轉向他,嚇得他猛發抖。
「你,怎麼不喝?」
「小……小的受雇照管這間酒樓、該當伺候……伺候諸位客官,不、不敢喝,萬一被老板知道了……小人一家老小就得喝西北風了。」
「哦?你家里有什麼啊?」柳染衣大刺刺地拖過張椅子坐下,有個家伙想從門邊偷偷溜走,被她一瞪,頓時快手快腳地回原位猛灌酒,深怕惹惱了這個女大王,致使腦袋搬家。
「說話啊!本姑娘問你,你敢不答?」柳染衣說著便以匕首相嚇,掌櫃便縮身櫃台後,只露出一顆臉色發白的腦袋。
痛快!太痛快了!
「回、回姑姑……姑娘的話,小、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兩個女兒……還有個老婆……另外還有個妾,已經有身孕了,一家……一家……還有兩個弟妹……」那掌櫃的惟恐自己說得不夠可憐,拼命地捏造了一堆家人,以顯示他肩負之重,只盼能讓柳染衣稍起惻隱之心。
誰知柳染衣雙眉一軒,大踏步沖上前去揪住他的衣領,罵道︰
「你已經有妻子獨生子了,卻還不知足,居然還納妾!你這樣對得起你的妻子嗎?她辛辛苦苦替你操持家務,你是這般報答她的?」
「小人知錯,請大王饒命!小的……小的立刻回去休了妾室……」掌櫃的見亮晃晃的匕首在自己眼前晃動,嚇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求饒,渾然忘了自己根本沒有納妾。
而其余酒客人人自危,因為他們的妾可不止一個。
「休了?這樣你教她怎麼見人?怎麼過日子?你們這些男人真是可惡至極,為了自己竟然要把已懷有身孕的妾室休掉?」
就在柳染衣大發雌威,意欲修理這些該死的臭男人一頓時,卻從門口涌進一堆官兵一個小二指著她的鼻子,說︰
「啟稟官老爺,就是她!她帶了凶器,可得小心著。」小二說著便閃身躲到柱子後面,深怕柳染衣武功高強,挾他為質。
眾官兵也是膽顫心驚,心想這女人想必武藝驚人,才敢這般明目張膽地于酒樓之上斯壓良家夫男。于是,約有五、六名官兵同時一涌而上,柳染衣嚇得花容失色,縮成一團。
這時一名官兵抓住她的手並向後拗,原似會遭到激烈的抵抗的,誰知容易得過份,倒把他自己囊了一跳。
「原來是個弱女子,她不會武功的。」
此話一出,酒樓里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剛才自己竟然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嚇得露出種種丑態。因此甚覺羞赧。那掌櫃的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原來……大伙兒全被她給耍了。
「你膽子真是不小哇!竟然敢在洛陽城里鬧事,走!」一眾官兵押著她離開酒樓。
此時柳染衣只覺得手臂痛入骨髓,好像斷了似的,眼淚不住地在她眼中打轉,但她倔強地不願讓它落下,她才不要在臭男人面前示弱呢!
「真是個瘋婆子,我還以為她有什麼驚人藝業呢!」「嘖!真是浪費了這張臉蛋兒,比暢春園的喜寶兒還美得多呢!」「喀,美有什麼用?瘋子一個。」「你猜她許了人家沒有?」「干嘛?你想要啊?」「肯定沒有,誰會娶個瘋子?就算有,也肯定被休。」「搞不好就是因為被休才發瘋的。」
眾官兵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剛開始時柳染衣還不覺什麼,畢竟這些官兵品行還算不壞,至少沒對她動手動腳地,可是產她被休卻令柳染衣不滿,這是什麼話?難道這些男人腦子里就只有休妻這檔子事嗎?太不公平了,為什麼男人有權利離棄自己的妻子?而在離棄妻子之後,卻仍絲毫不覺愧疚?
「閉嘴,統統給我閉嘴!我才沒被休!」柳染衣發瘋似地亂吼亂叫著,淚水終于忍不住落下。
「看來她真的被休了。」一群官兵嘻嘻哈哈地推論著。
就在此時,左宇唐恍惚間以為自己听到柳染衣的聲音,便向著聲音來處急奔,卻見一群官兵押著一個女子,而那女子……不是柳染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