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頭。不點也不行,因為她過于沖動,正抓住他的領口不放。
「但是我絕不放棄蕭盛威,他是我最後一個情人,就是唐小季我也不放棄!我要與她一決勝負!」
她甩開他的領口,跌入椅背中,神情顯得疲倦極了。
「把心里的話說出來真是暢快透了……」她側過頭看他,眼楮亮晶晶的。「我一定是醉了,對不對?」
棒著墨鏡,她依然看不出蕭峻真正的表情。
但江霧濃仍覺得他正在微笑……
「你沒有醉,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是想找人說話。」
她苦笑,指頭在他面前左右晃動。
「你為什麼老戴著墨鏡?剛才吃飯的時候也沒見你拿下來……說不定你是個瞎子,或者你根本沒眼楮,你根本就是外太空來的怪物!」她痴痴笑起來。
他沒有動怒,依然注視著她的微笑,她頓時覺得有點心寒。這個男人……該不會真的愛上她了吧?
「我的妝還好嗎?」她問他。
「你的妝早就掉了。」
他抱住手臂看她,她沒有行動,沒有急著找鏡盒,沒有拉拉衣服什麼的,她仍舊懶懶地賴在椅背上。
「不化了?」
「突然不想化了。」
「為什麼?」
「因為……如果你是瞎子,我化妝給誰看?」她笑笑說。
但江霧濃知道,她並沒有說實話。這個男人見到她妝掉光的樣子竟然沒嚇到?她得小心,這個男人不簡單。
???
吃完飯後,蕭盛威果然帶著唐小季到河堤邊。
經過一番爭吵協議之後,他們決定絕不再爭吵。
「誰先引起戰火,誰就有權賞對方一巴掌!」蕭盛威鐵了心,不再讓自己有後路可退。
但唐小季就有意見了。
「不公平!男人的手掌比女人大那麼多,男人的力氣也比女人大,我打你不痛,你打我可痛死了,那我不是吃虧吃大了。」
「問題是……你是女人嗎?」他忍不住習慣又說了出來。他挨了一巴掌。
「干麼打我!」他大叫。
唐小季露出一個優雅的笑容。
「你已經引起戰火了,你剛剛侮辱我!」
「我形容你的力氣跟我一樣大不行嗎?別忘了你以前是田徑隊的,哪個玩運動的女人不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他又挨了一巴掌。
「干麼又打我!」他怒叫。
她可得意了。
「你剛剛說我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這次他有防備了;但損人的話不說他會死掉,于是他捧著雙頰向她挑釁。
「好吧!我說你半男半女不像人,或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總行了吧!」
這次她沒給他巴掌,反而踢他一腳。
待他痛得捧住腳的時候,兩個巴掌又接著落下。
「你剛才罵了我兩句!」
他舉手投降了。
「不玩了,我盡量維持紳士風度總行了吧!」
同時,他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原來引起戰火的人是他自己……
現在他們倆沿著堤防散步,引領觀望著都會夜景,順便消化一下剛才吃下去的豐盛食物。
大概好久沒吃過這麼豐盛的一餐,蕭盛威的胃竟然微微發疼。長年賣命工作的他,三餐從沒準時過,已經有點胃痛的毛病。
而工作態度懶散的人卻顯得精神飽滿。
老實說,自從進入社會之後,她就很少擁有自己的時間了;跟阿威重逢也有這點好處,在她盲目往前走的時候,能夠回頭看看走過來的路,使她再一次享受青春天真的歲月。縱使回憶里只有吵架、嘲弄、互揭瘡疤,但不能否認,那樣的日子他是真實地陪她度過。
使她在大都會的夜里不會寂寞……
當大千世界濃縮到只剩下一條長長的堤防,當擁擠的人海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她忽然感覺到他的重要;「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這句話忽然鑽進她的腦里,仿佛有一些甜蜜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她感到一股熱力翻了上來。
她感到……很多深藏不知的情感排山倒海翻了上來;他們仿佛又回到了孩提時代,但巳不是那種幼稚地爭執的場面,而是成熟地面對對方。
她覺得好快樂。
「我已經很久很久不知道晚上是什麼顏色,很久很久沒有在夜晚散步,更久更久不知自己到底在追求什麼,現在的我,覺得精神好好!」她月兌掉身心上防備的保護膜,樂得跑步上前,然後回身要他跟過來。
雖然眼前的人很可愛,很美,短發飄飄,衣衫也飄飄,連神采都飄了起來,可是他的胃卻重重落下。
他真的感到不舒服了。
他只能拖著腳步蹣跚跟上去,令她的熱情跌入谷底。
「你怎麼了?看起來不太舒服的樣子……」她關心地問。但他卻認為那是同情的舉動,令他的男性自尊大受傷害,于是卯足全力振作起來。
「我很好啊,不但飲食正常,生活規律,而且每天早上五點鐘就起床慢跑。」他說。
才怪,他心里發出另一種聲音。熬夜不睡,從早工作到晚,每天累得要死,誰會起來慢跑呀!
沒想到這番話卻意外獲得欽佩的眼光。能獲得佳人如此青睞,即使謊言的代價就是胃痛,他也甘之如飴。
突然她彎下腰撿起一塊石頭,露出欣喜的樣子。
「阿威你快來看,這顆石頭是黑色的,好圓好漂亮。」
他貼過去看,差點吐出來,他看到的不是石頭,倒很像一顆鹵蛋。
她丟掉石頭,自顧自地走上前,仰起頭,張開手臂,似乎想擁抱整個黑幕。那樣子的小季,實在令人心動……
「你看,上面的星星像什麼?」
黑幕上,掛著大顆大顆的珍珠,柔和平靜地躺著……
他突然捂住口,因為他忽然想起一種令人反胃的東西。
「爆米花。」他做出惡心的動作。
她愣了一下。
「而且我好像已經聞到女乃油的味道了。」他做出更惡心的動作。
她感到失望透頂……
在這麼羅曼蒂克的氣氛之下,她竟然跟這種只想到「吃」的人在一起,別說羅什麼曼什麼蒂克的,她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也許他們真的只能吵架。
她走過去,心平氣和地面對他的胃痛。
「阿威,我想回去了。」
他嚇一跳,酸水跟著往上,他急忙壓住胃部。
「怎麼了?」
看他一副難以忍受的樣子,她覺得好氣,第一次不為他說的話生氣,而是被他破壞了少女情懷。
她是笨蛋!才會把這股少女情懷建築在阿威身上。
她忽然覺得很委屈。
「沒什麼啦,我以為我們之間除了爭吵,應該還有些什麼,結果什麼都沒有,就是這樣了。」
「有,有,當然有!」他急得大叫,不管酸水早已升到喉嚨上了。「我們之間除了爭吵還有別的東西,那就是……」
他受不了了,彎下腰吐出來。
她低頭看,嚇得睜大眼楮。
他把剛剛吃的東西全都吐出來,亂惡心一把的。
「這個?」唐小季驚駭無比地指著地上的穢物。
他來不及否認,臉上已經中了一拳。
???
唐小季氣呼呼地回到家,而且是坐計程車回來的,把那個骯髒鬼一個人留在河堤邊。
她打開門,憤怒地把涼鞋踢得飛出去,結果听到一聲很大的哀叫聲。
她急忙扭開燈,看見江霧濃好端端地坐在她的梳妝抬前,那只涼鞋正好掉在她的膝上。
江霧濃已經補好了妝,但是淚水不止,看來酒已經醒好久了,不然桌上的眼藥水不會無故失蹤。
她的淚果然讓唐小季嚇一跳,她急忙沖上前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踢到你哪里了,很痛嗎?」
江霧濃看了她一眼,然後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小季,你要老實說,一定要很老實很老實地告訴我,我……美嗎?」又來了,唐小季倒吸一口氣,不知道剛剛江霧濃對魔鏡說了多久這樣的話,只要她有事相求,她和鏡子就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