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這樣,失去以後,才懂得珍惜。
瘋人公寓的小斗室中,雕刻刀劃過石材的尖銳聲不絕于耳,冷冷的一對綠眼眸里熊熊燃燒著愛戀的火光,藝術家舞動著他的雕刻刀,企圖將他所有的熱情完全傾汪到他的作品之中。
離開療養院之後,希佛全心投人了他的藝術工作。
仿佛不要命似的瘋狂工作著,他非得如此不可,否則他無處宣泄對朵嫣的無盡思念。
他從來不知道沒有她的日子原來如此難熬,他直到現在才明了,原來她早已融人了他的生活,成為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了。
每天,她會起個大早,為他煮上一壺無可挑剔的黑咖啡;她擰眉擔憂他嫌棄咖啡的表情,可愛得令人發噱;只要他說一句再來一杯,她的臉上立刻布滿了光彩,欣喜若狂,彷佛只要他願意喝下她親手煮的咖啡,她就像得到全世界一樣滿足了。
他想,自己對她是有一些感覺的,只是他始終不願正視罷了。自從薇黛兒死後,他從未和一個女人親密地相處超過一天時間,而她卻待在他身邊足足跨越了一個季節,這難道還不夠證明她在他心中的確佔有十分特殊的比重嗎?
他從未與一個女人相處這樣久呀!
甚至,他還主動要求她當他的模特兒,老天!這輩子除了薇黛兒以外,她是唯一啟發他靈感的美麗繆思了。
然而如今覺悟已是太遲了。
她與凱因的婚期,就在下個星期天。
甩甩頭,希佛將全副精神拉回眼前這座取名為「戀人」的雕像上。即使朵嫣已經離他遠去,但憑著腦海中無法磨滅的記憶,他仍然忠實地將她細致典雅的五官以及楚楚的笑容,藉由雕刻完全呈現出來。
老天,他為何這麼愚蠢、固執,就是不肯承認他愛她呢?他的指尖輕輕撫過雕像冰冷的兩片唇,一個眨眼,淚水竟然沿頰而下。
他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一顆冰封的心,悄悄地被她融化了。
事到如今,一切的悔悟都已無濟于事,她就要成為別人的新娘了。
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將對她的無盡思念化為靈感,將對她的感情刻畫成為不朽的作品,永世流傳,除此之外,他沒有第二個選擇了。
曾經,他不顧一切破壞了一個純潔新娘的婚禮,想盡辦法煽動她與他一同私奔,害得她背負了不貞的罪名,終于因此而香消玉損。
這一回,他不打算重蹈覆轍。既然她已選擇了一條通往幸福的道路,就算他不甘心、不舍得、不願意,他都得強迫自己微笑地祝福她,就算一顆心在淌血,也得假裝毫無所謂。
成全別人的幸福,就是對自己最絕情的殘酷。
這樣的結局全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誰。
他只怪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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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巴黎的春日婚禮,呵,听起來多麼唯美浪漫呀。
身穿改良式高腰華麗白紗的江朵嫣,默默地站立在窗邊,卷翹的一對長睫毛不安地輕輕煽動著,仿佛深怕一個不小心,淚水就會從濕潤的眼眶中滑落似的。
「你就不能開心點嗎?天曉得我已經厭倦了這半個月來每天都看著你哭喪著一張臉,如果你真的這麼不願意嫁給凱因的話,當初又為何要點頭答應呢?」
從一大清早就開始忙碌地張羅著婚禮事宜的席拉,好不容易逮著時間,拿一杯咖啡到客廳休息一下,一看見朵嫣心事重重的表情,她終于再也按捺不住這半個月來所累積的忿懣不平,將咖啡擱在矮桌上,雙手抱胸,怒瞪朵嫣。
這個女人還有什麼好不滿的?她就要嫁給凱因了耶!嫁給一個世上少有的溫柔好男人,而她居然還敢擺出這種臭臉來,天啊!她那樣幸福過頭卻不知滿足的德性,簡直令她想吐!
席拉到目前為止都還不明白江朵嫣怎會在第一次求婚時提出分手,卻在事隔不久的生日當天突然開口表明願意下嫁凱因。
席拉完全搞不懂江朵嫣心里在想什麼,她明明不愛凱因,卻毅然選擇與他攜手共度人生的未來旅程,她究竟為何會作出這樣的決定,是席拉所無法理解的。
席拉只知道,如果江朵嫣經過慎重考慮而選擇了凱因的話,那她就應該拋開過去,展現出全心投入未來婚姻生活的積極態度來,而不是眉頭深鎖,仿佛即將步入愛情墳墓的死囚似的。
看到江朵嫣的愁眉淚眼,席拉就火大。她幾乎想沖動地搶下朵嫣身上的白紗,義正嚴辭地告訴她︰
「你若是這麼不想嫁給凱因的話,後面還有很多人排隊等著呢!你不嫁最好,因為我想當凱因的新娘想得幾乎要發瘋了!」
江朵嫣轉身平靜地面對殺氣騰騰的席拉。她不懂席拉為何反應如此激烈,畢竟這一陣子她一直都在忙著籌備婚禮的事情,根本沒有時間惹她生氣才對呀!
「席拉,明天我就要搬離這里了,我不希望在我走之前,我們之間有什麼誤會未消,所以趁這個機會,如果你對我有哪里不滿,都請你一並告訴我,讓我明了你對我生氣的理由。」
畢竟她們一開始處得還算是融洽,這份友情是直到日前才產生了變化,而朵嫣至今仍然模不清這段感情變質的頭緒。
席拉聞言,唇邊逸出一聲冷哼,「你還不明白嗎?我愛上了凱因,無可自拔地愛上了他,可是他的眼中始終只有你,盡避你對他如此殘忍絕情,他心目中新娘的唯一人選還是非你莫屬,你說我能不恨你嗎?我恨你!恨到骨子里了!」該死!如果朵嫣真心想要嫁給凱因,這些話她便打算一輩子藏在心扉中,永遠封鎖,永遠不會泄漏。然而朵嫣的淒楚臉龐終于逼得她發狂崩潰,將一切的情緒完全宣泄。
「席拉,老天,我不知道你對凱因……」這就輕易地說明了這陣子席拉對她態度丕變的理由了,只是,她真的沒想到席拉對凱因有愛慕之情,否則這場婚禮或許主角就不會是她了。
她究竟作出了什麼樣的決定呀?她以為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卻沒想到有人因此而受傷了。她的決定太過自私了,她不該成為凱因的新娘……
可是,為什麼要到最後一刻才理清這一切呢?婚禮的時間隨著時針轉動而逐漸逼近,她該怎麼辦呢?真的就這樣義無反顧地步入禮堂覆誦著言不由衷的結婚誓詞嗎?
席拉將一束潔白捧花遞給朵嫣,「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準備動身到禮堂去了。」
握著捧花的指尖在顫抖,小巧稚女敕的白色花瓣在空中飛舞,仿佛結了霜的眼淚一般動人。
「席拉……」上天明鑒,她真不願這樣傷害席拉。
「什麼都別說,這場婚禮已經沒有回頭的余地了。走吧!」席拉認為只要凱因覺得幸福、快樂,那麼她也無話可說,只能祝他幸福了。
打開門,席拉將朵嫣帶上車,正要發動引擎的時候,竟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荷曼。
「等等!」荷曼突然竄到車前,嚇了兩人一跳。
「荷曼?你來這里作什麼?來賓直接到禮堂入座等待就好了,你干麼非得跑來搭這個便車?」席拉嗆聲大叫。
「我真不敢相信事情會變成這樣!你居然要嫁給凱因了?你的頭殼壞去了嗎?」荷曼將一張臉死命擠入關上一半的車窗里,對著臉上寫滿錯愕的江朵嫣大吼大叫。
般什麼鬼嘛!她才不過到南部度個假,才離開十天半個月罷了,竟然一回來就收到朵嫣將要嫁給凱因的通知,當時她還以為新郎的名字寫錯了呢,該是希佛才對,怎會是凱因呢?「朵嫣要嫁給誰,干你屁事!你如果太閑的話,可以拿支掃帚去掃掃馬路,別來這里妖言惑眾,妄想要破壞人家的婚禮!」席拉轉身傾向後座,將荷曼整張臉給推出窗外,然後迅速發動引擎,猛踩油門,不顧荷曼在背後沿途追逐叫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