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式——
「睡了這麼久,我看她根本就是假裝的,她一定老早就醒了。演奏會結束的慶功宴已經為了你延遲了兩個多小時,你還打算繼續在她身旁守多久?」包蔚青焦急地敲著表面,繞著程日深打轉。
「取消。」
「嘻?」
「取消慶功宴。今天我不去了,我要守在她身邊。」
面對程日深又率性下達任性的指令,包蔚青敢怒卻不敢言,他抱著頭懊惱地跑了出去,開始憂心取消慶功宴之後所要面臨的指責。
「礙事的人已經被我攆走了,你可以醒過來了吧?我的睡美人。」程日深俯首以舌尖輕舐著沈莎翎薄如蟬翼的眼皮。
再繼續裝睡也不是辦法,說不定會被他吃掉呢!沈莎翎只好展開眼睫,鼓起勇氣面對這個闊別七年之久的初戀情人。
「好久不見。」沈莎翎實在不曉得該對程日深說什麼才好。
「如果我今晚沒有將你攔截下來,你是不是預備今生都不和我相見了?」他的唇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要不是我被騙買了一支大得嚇人的螢光棒,你根本沒機會逮到我。」沈莎翎不服氣地回嘴道。
「我一眼就看到你了。不管台下多漆黑,不管你手上拿著什麼,我都可以強烈地感覺到你的存在,一旦你出現在我眼前,我就不會讓你再有任何消失的機會!像七年前那樣忽然消失不見,這樣的行為我不允許再有第二次了,你听清楚了嗎?」
當年她擅自決定不告而別,只留下一張字條寫著︰對不起,我回家去了。
天知道,當他一夜醒來獨自面對她已飄然而去的殘酷事實,他心理是多麼難受!他無法相信她就這樣離開他了,狠心背棄他們曾經共同許下的誓言。
他曾經找過她,然而她像是消失了一般,非但休了學、搬了家,就連最要好的朋友都不知她的去向,她是存心與他斷了來往。在如一只無頭蒼蠅四處亂踫亂撞仍然一無所獲之後,他終于學會了接受她已離開他的事實,跟著程麗蕊離開了台灣。
兩年後,借著程麗蕊在樂界的人脈,他重回了音樂的舞台,如平地一聲雷般刮起一陣轟動,憑著過人的才華與實力,自此扶搖直上,成為台灣音樂界第一把交椅。
之後跨足流行音樂界也交出了斐然成績。
然而,午夜夢回,他還是不免夢見沈莎翎那張甜美的巧顏,吻著她的芬芳滋味仿佛還殘存在唇畔,穿過她柔軟如緞發絲的十指,也還余著一縷幽香……
經過了這麼多年,她依然是他此生唯一獨鐘傾心的最愛。
曾經被狠狠斬斷的紅線,他誓言將它再度系于她縴細的小指上,不讓她再有任何機會自他身旁逃開了。
程日深修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的眼楮無法逃避他令人窒息的視線侵略,霸道地強迫她正面迎視他的熱情。
「你是屬于我的,我只愛你—個人,今後誰也不許說要分開。」他俯首,欲將吻印在她兩片粉紅翹唇上。
想不到卻結結實實地挨了她一記。
「痛!」他捂著遭頓器攻擊的後腦勺。
「現在的我,只想遠遠看著你就好,一點也不奢望重回你的懷抱,所以請你放開我,不要隨便就摟摟抱抱。親嘴?那更是門都沒有。」沈莎翎一臉認真地揮舞著手里夸張的螢光棒,一副誓死捍衛貞節的神聖模樣。
不會吧?這可是程日深想了七年也想不到的重逢畫面,她或許會笑、或許會流淚,但絕對不會如眼前一般冷靜漠然,堅持各走各的路,她這是在開玩笑嗎?
還是,她對他的愛,已經在七年前離去的那一夜,狠心地丟棄在回家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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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堅持過了,相信這樣的結局雖不令人滿意,但也是無悔了。」咬著牙,沈莎翎如此吐露。
「不許掛我電話,」話筒的一端忠實地傳來程日深駭人的咆哮怒吼。
他原本以為讓她有幾天思考時間,也許她就會回心轉意,也許她就會同意回到他身邊,可是萬萬沒想到,她是鐵了心堅持不願與他攜手共度未來。
他無法接受她這樣狠心的決定。
「這麼多年過去,我們的距離是愈來愈遠,再也不如當年了,我有我的世界、你有你的天地,勉強因為過去的感情而兜在一起,很容易產生適應不良、水土不服的情況,畢竟,我們都已不再是當年青澀的十七歲了,能夠為了純粹的愛情而舍棄身邊一切、相信真愛能夠克服阻礙的可貴年紀了!那股可敬的沖動,這些年,怕都老早磨光了吧。」
她冷靜客觀地向他解釋分析著這段感情如今已呈平行線。當年既然錯過,往後也就沒有交集的可能了。
如今他已是眾人眼中的焦點巨星,而她只是個子凡的大學研究員罷了。為愛而結合,這理由實在脆弱得不足以支撐共同生活所可能帶來的強烈考驗。
包何況,她十分安于現狀,不希望平靜的日子突然卷進狗仔隊的鎂光燈里。原諒她天生缺乏搔首弄姿的本領,所以為了避免獻丑蒙羞,她心痛地告誡自己,務必與他保持安全距離。
事實上,若不是在他的告別演唱會上出了紕漏,昏厥在程日深懷中的畫面被媒體大肆炒作寫成大頭條,每天都得靠程日深特別派來的隨身保安開路才能殺出門前記者群攝影機的重圍安然到研究所工作的話,她人現在老早就在前往歐洲參加學術研討的路程上了。
都是發生了這種倒楣事,才害得上頭以行為不檢為由,臨肘將她由代表名單上撤換下來。可惡!這個研討會她從半年前就十分斯待了,竟然會在緊要關頭遇到這種事,沈莎翎真是痛到捶心肝。
每次都是這樣,當她決心要往正途走的時候,程日深就像個程咬金似的半路殺出來,硬拉著她往歹路狂棄而去,根本不給她說不的機會,真是個不折不扣霸道可恨的渾世大魔王!
當年在她成天以前進台大為終極目標的平靜生活里,他卻像從外太空掉下來的異類一樣出現在她眼前,一伸手便蠻橫地強拉著她往台大的反方向加速逃逸。
雖然後來她迷途知返,可是學校里的輩短流長卻使得她無法繼續留在藍塔,更何況還存她與程日深之間共有的回憶,也是逼得她不得不選擇負笈海外的原因。去國多年,她埋首書堆,療傷止痛,終于,完成了她最初的心願——拿了雙料碩士學位,光榮歸國擔任研究工作。
如今,她的研究正進行到一個新的階段,他卻又毫無預警地闖入她的世界,企圖用他累積了七年的綿密情感,將她網住。
曾經她狠下心自他身邊逃開了,這一次,她十分懷疑自己當初那份勇氣決心還在不在——畢竟,這些年來,她的心理始終只有他。
「你是不是不愛我了?或者,你從來就沒愛過我?一直都只是我單方面—廂情願嗎?你的愛情其實不過是對我的可悲同情罷了,我說對了嗎?」他終于開口問出他心底最壞最糟糕的猜測疑惑。
他始終不明白,當年她為何突然飄然而去。
「你始終沒有弄明白,是不?關于我所作的痛苦決定、關于我狠心斬斷一切的決心,你還是不明白,是嗎?」
她從來不想去多加解釋關于她的銷聲匿跡,她不在乎沒有人了解,然而當地真的曲解了她的用意時,她還是無可避免地感受到難以想像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