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喔!昨晚糊里糊涂就睡著了,你特地為我挑選的片子我也沒看完……」
「誰教我大半夜挑一支法國片給你,早知道你這麼快就睡著,我一定給你卡通片看。‘Walace&Gromit’,你覺得怎樣?」
「W&G」是一部英國的黏土動畫,故事圍繞在一名憨厚的單身男子與他所飼養的干練狗身上,至于那只狗精明到什麼地步呢?當它被關進監獄時,閱讀的竟是世界名著《罪與罰》,怎樣?聰明得很嚇人吧?加菲貓里面的那只歐弟連替它咬拖鞋都不夠格呢!
「你怎麼曉得我喜歡卡通片?而且我還最喜歡‘W&G’里頭那只穿著毛衣的黑臉綿羊咧!」那頭瞪大兩眼裝無辜的黑面綿羊實在很可愛,居然傻呼呼被剪了毛,還笨笨地穿上那件用自己的毛所織成的套頭毛衣呢!真是呆得很可愛。
「那只綿羊叫保羅,是不是?」
「約翰啦!它的名字是約翰!」
夜遙揚手在風間頭上敲了一記,卻結實弄痛了自己,真是有夠笨的!眼楮長來干啥用?明明被他頭上那頂炫銀色的安全帽弄得兩眼昏花,居然還敢掄起粉拳狠狠敲下去。天啊!她怎麼沒想到要去撞牆呢?
「天啊!它居然叫約翰?」
「怎麼?它叫約翰讓你不開心嗎?」
「……」他頭一次沒有回應她的話。
突然,一個恍悟,夜遙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拍著他的背大叫起來︰「我知道了!懊不會你的洋名也叫約翰吧?」
見風間霧不答腔,她更百分百確定自己猜得沒錯,于是她便忍不住捧著肚子、冒著隨時可能被他甩下車的危險大笑起來!
「哈哈哈……」難怪他會不愉快,和一只拙拙的笨羊同名,而且還是一頭黑臉綿羊。夜遙可以想像,他的臉現在一定跟那只羊差不多黑了。
他明明是個很酷的人物,卻屢次淪為她的娛樂笑話,唉,看來他「冰男」的招牌已被她輕易給砸了;不但如此,她大概還打算送他一張「爆笑王子」的標簽吧!
風間霧一面頭痛地想著,腦海里一面浮出那只名為約翰的黑面羊的臉,而且發現它正以「咩咩咩」的怪聲在嘲笑著他呢!
☆☆☆
鬧鐘這玩意,夜遙自從畢業之後就沒再用過,凌晨五點半要她起床簡直是要她的命呀!
夜遙困得睜不開眼楮,搖搖晃晃地模進浴室去刷牙洗臉,直到她坐定在鏡子前預備撲粉的時候,才覺得嘴里有怪味,這可奇了,剛剛才刷過牙的呀!她偏著頭想了半天,才得到答案——
啊!一定是她剛睡醒,迷迷糊糊地就把漱口水給吞了下去……
惡!
所以說嘛,沒早起習慣的人就別硬爬起來,看吧!馬上就遭報應了。
要不是香織拼命游說,她才不肯犧牲自己寶貴的睡眠時間呢。五點半!連太陽都還蒙在被窩里呼呼大睡的時刻,怎麼有人會頭殼壞去地起個大早,只為了去一家新開幕的柏青哥店門口排隊?
一切全是香織的主意!她提出邀約,夜遙向來只有點頭說是的份,天知道她連柏青哥該怎麼玩都沒半點概念!不過,這種話在她面對香織時,是一句也說不出口的。
她想香織如果不是狂熱的柏青哥迷的話,八成就是有老化的傾向了。否則怎會約定這種清晨時間?簡直像睡不著覺而跑到公園晨跑或打太極拳的老人家嘛!
好不容易,在半睜著眼的惺忪狀態下均勻抹好飾底乳液,夜遙嘆口氣,決定放棄眼影、眼線、睫毛液等太細微繁瑣的彩妝。她只在臉上按一些柔亮蜜粉,再勾勒一下眉形,兩頰刷上淺淺的腮紅,然後涂一圈果凍唇彩,便預備出門了。
可以預料香織瞧見她這張素顏時,定會由頭到腳嚴厲地數落她一番。
香織十分堅持化妝是對今天將遇見的人的基本尊重,這樣的想法與多數日本女性雷同,她們將出門化妝這件事當作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若要她們素著一張臉出門,恐怕比要她們光著身子更令她們感到難堪吧。
實地到東京街頭瞧一眼就知此話不虛,要在街上找到沒化妝的女人,比期望絕種的恐龍復活機率還低,這就莫怪日本的彩妝工業如此發達,光賺自己女性同胞的錢就賺翻了,更甭提近年來愈來愈哈日的台灣市場,一支限量發售的緞面唇膏,即使搶破頭還不見得買得到。也真不懂那些瘋狂搶購的人心里在想什麼,限量有啥稀奇?涂了,還不是一樣那張嘴。
廢話不多說,趕快出門要緊。赴香織的約要敢遲到,她不把她剝皮去骨做成生魚片拼盤沾芥末醬油大口吞掉才怪。
☆☆☆
東京的消費實在高得很離譜,一個小小的松茸三角飯團,折合台幣居然要價一百二十元,真是坑死人不償命!害得夜遙連配飯吃的果汁都舍不得買,便夾著尾巴奔出那家便利商店。
「日本真不是窮人住得起的國家!」夜遙餓著肚子,忍不住嘴里碎碎念。
這也難怪她感到挫敗了,好幾年一點一滴節省起來的存款,來日本不到一個月就用得精光,如果說是瘋狂采購倒也還好,偏偏錢財散盡才驀然驚覺錢都花在看不到的地方,除了房租、水電、交通費,其中最令夜遙心疼的莫過于每日必支出的飲食費用了。
她剛來東京的時候,被興奮徹底給沖昏了頭,每一樣日式料理看來都美味無比,不管三七二十一,即使一份四千圓日幣的上等壽司,都敢叫來填肚子,更甭提像蓋飯、蕎麥面、拉面這類小case了,往往一頓吃下來,折合台幣五百塊錢絕對跑不掉,一個月的時間就把她「肖想」很久的PRADA小肩包給白白吃掉了,等她終于停下饞嘴開始讓大腦運作的時候,已經為時晚矣。
不幸中的大幸是當初買的是台灣、日本來回機票,讓她還不至于慘到回不了家;只不過她身上剩下的錢不曉得還夠不夠她苟活半個月咧!
幸好天無絕人之路,台灣有家報社在周末休閑版給她一塊哈日專欄,邀她每周將游日感想書在報上,這份及時工作讓夜遙再度燃起希望。好不容易來了東京,她才不想這麼快就打道回府,得多看多玩,才值回機票錢,否則不曉得又要等上幾年才能再來一次了。
香織知道夜遙經濟拮據,也就很幫忙地想辦法替她省錢了。例如,找她出去玩一定安排男伴替她結帳;還帶她去好幾家經濟實惠的老饕餐廳,教導她如何吃得便宜又不委屈自己的肚皮;更時常免費替她打理發型。
香織總說道︰
「不能因為沒錢就偷懶,女人不懂打扮、不愛打扮簡直就是對不起自己,沒錢買新衣不要緊,今天再給你燙個新發式,換個截然不同的新鮮感覺,保證就沒人會注意你經常不變的衣著了。」
香織的確為她設想許多,即使個性上霸道又雞婆,夜遙仍然由衷感謝她。畢竟在這個腳步從容快速的城市,鮮少有人願意停下步伐,伸手扶人一把的,而香織的熱情,讓夜遙感動萬分,也深深覺得自己著實幸運,雖然沒做過什麼好事,卻好像一路走來都有神明在暗中保佑她一樣。
一路上淨想些有的沒的,不知不覺已來到約定的地點,夜遙一抬眼就看見香織不耐地以長指甲敲著表面,一面用尖細的嗓音抱怨道︰
「夜遙,你好慢喔!我還以為你沒睡醒一不小心掉進馬桶,被水沖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