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這個?」那把椅子的另外三只腳看來弱不禁風,她不會真想坐上去吧?西蒙不禁在心底為她念起平安經來。
「我很中意。你看,它的椅墊花紋都還那麼鮮亮,全是手工刺繡,從前它一定大大風光過。我可以在這里找到它,真是太幸運了!」
「老板,這把椅子要多少錢?」
帥帥的年輕男子是椅子的主人,他抬眼看看他們,又看看椅子。「你說那把‘跛腳的怪獸’?」
畔寧用力地點頭。
「想不到有人欣賞它,本來我今天是帶來準備回家時順便扔到大型廢棄物處理場,既然你們這麼青睞它的話,就把它帶回去吧!也算幫了我一個大忙。」
沒料到老板那麼阿莎力就把椅子送給了她,畔寧被開心沖昏了頭,竟然忘形地捧住老板的臉,在他頰上印下一個香甜的吻。
此舉讓老板心花怒放,他旋即也給畔寧一個大大的擁抱。
約定好逛完了二手市場再來帶椅子回家,畔寧興奮地迫不及待要尋找下一樣寶物了。
西蒙卻凜著一張俊臉,悶著不說半句話。
「怎麼了?」畔寧的臉湊上前來,一雙疑惑的大眼瞅著他瞧,還是不明白他為何不開心?
「你到底是什麼標準?可以為了一把三腳椅子當街親吻一個陌生人,可以為了一時鬼迷心竅去愛上一位年輕教師。那麼,為了什麼緣故你將我排除在外?」
「只是因為剛好有感覺就吻了他們,沒有別的理由了。我不討厭你,可是也沒有非吻你的唇不可的沖動,就只是如此罷了。」畔寧聳聳肩,說得那麼雲淡風輕,仿佛他的存在之于她只是一片透明。
「也就是說,沒有觸電的感覺就是了。」果然戀愛是無法靠單方面的沖動就能成事,也得要兩情相悅才能激起火花。
「就是這樣沒錯。」畔寧輕松的語氣讓西蒙覺得完全被她打敗。
被一個小女孩正面否定他的魅力,這還是他有生以來的頭一遭。
「要怎麼做,你才會對我心動呢?」
難道要他很老套地送鮮花、寫情書?西蒙回想上一次他還很矬地用這一套追女孩子的時候,大概是當他還會尿床的年紀。他用這一招把到大他整整十三歲、住他家隔壁的金發俏保姆。
但是面對畔寧,西蒙卻連一招半式都施展不出來,他從前追求女孩子的經驗全不夠瞧,他如果能得到一絲她關愛的眼神就該偷笑了。
「我不知道,心動本來就是很難揣摩的感覺,要費心去達到不是存心和自己過不去嗎?我覺得順其自然最好,或許最終發現我們還是適合當一輩子的朋友。」
畔寧邊說邊逛,只覺得此地宛如天堂,卻渾然不覺西蒙再度被她遲鈍地推入地獄的裂縫里,雖生猶死。
不知他們是真呆還是公司特別規定,居然一排人都穿著同款黑西裝,還戴著一式墨鏡,即使在人山人海的喧鬧跳蚤市場里,連眼楮再月兌窗的人都鐵定能立即注意到他們的存在,更何況視力中等的畔寧和西蒙。
「糟糕!他們追來了。」畔寧遠遠地就看見那群黑蟑螂化身為她哥哥唆使的捕狗大隊往她的方向逼近,畔寧立刻轉身落跑。
西蒙不及反應,只得跟著畔寧跑。他們就在大街上狂奔了起來,甚至有不明所以的路人,以為這是一場誰跑在前頭就有獎可拿的趣味比賽,也拔腿跟著他們快速馳騁在紐約寬敞的街道上,形成一副好熱鬧的逃難畫面。
他們跑了好一會兒,拐過街角,西蒙忽地順勢將畔寧拉進一條隱密的巷道,稍事喘息。
「如果你突然興起仿效德國電影‘蘿拉快跑’的念頭,起碼也該事先通知我一聲,這樣我至少可以先做做暖身操,以避免過激的運動傷害。」
西蒙的玩笑話目的達到地讓畔寧臉上的表情不再如此緊繃,她甚至禁不住在嘴角綻放一朵淺淺的微笑。
「他們是來追你的,為什麼?」
「本來是來追我小扮的,不過我想現在計劃一定更改了,先捉到我要緊。」
畔寧知道她的離家出走實在太率性了,肯定使得家人萬分擔心,但是現在她真的還不想回去。可以預料的是,一旦重回夏家,她勢必又要被人像一枝雲朵上的玫瑰高高地供起,那種兩腳踩不到地的不踏實感讓她心生恐懼,她實在厭倦再當一個易碎的玻璃女圭女圭了。
就讓她再任性一段時間吧!她還不想這麼快和紐約saygoodbye。她愛極了在這個自由隨性的城市里,大步大步走在街上,不在乎路過的行人與她擦撞肩膀。
他們才步出巷道,陽光還沒滲入眼簾,那群黑蟑螂就先出現了。「大小姐,請你乖乖跟我們回去吧!」
「我還不想回去。讓開!」並沒有被他們黑鴉鴉如喪服裝扮的樣子嚇唬,畔寧昂著臉堅持自己的主張。
黑蟑螂于是團團圍住她的去路。
「她都說不跟你們回去了,你們還不識相一點,快閃邊去!」西蒙兩道眉斂了起來。
「那……我們只好搶人了。」話一說完,就有人動手要捉畔寧。
西蒙利落的反擊回去,把畔寧奪了回來。下一秒,他緊緊握住她的小手,拉著她趁隙拔腿就跑。
這一回真的不清楚他們狂奔了多久,只知道當他們終于停下腳步時,抬頭卻見檸檬色的月亮賊賊地嘲笑他們如此落魄的模樣。
西蒙伸手輕輕拂順畔寧披散的長發。「居然已經是晚上了。」
她的喘息還未平復,人卻先蹲了下去。「Ouch!」
「你沒事吧?哪里不舒服?我看看。」西蒙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坐到街旁屋前的階梯上。
畔寧覺得有點疼,眼角噙著一滴淚。「大概腳扭到了吧?我從來沒跑過這麼長的一段路,不過,好過癮哪!」她笑著,情緒奔放。
她縴細的腳踝果然微微腫了起來,西蒙蹙緊眉頭,心好疼。
「不要緊啦!休息一下,我就有力氣用一只腳跟你跳回家。」畔寧拍拍西蒙的肩膀。
「上來吧!」
「什麼?」
西蒙背對著她蹲下來。「我背你。」
「我很重的耶!自從來紐約之後,每天都吃你煮的美國菜,因為實在太好吃了,雖然每天都說要減肥,可是每天都被你喂得更肥了,所以你還是打消背我的念頭吧!我可不想恩將仇報。」
「小姐,好歹你也對我有點信心,就算我的長相不得你歡心,起碼我還有一點體力的自信,還是你真的那麼討厭我,寧可坐在這里動彈不得,也不肯搭乘我這部有人性的計程車回到溫暖的家?」
「我……」
「我不要听到你再對我說一個不字了,快上來吧!」西蒙的催促讓畔寧不再猶疑。
他就這樣背著她,毫無怨言地緩緩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回到住處。
她就這樣窩在他溫暖的肩頭上,無聊的話,便仰頭望著天上稀微的星光解悶。
快到家的時候,她湊到他耳邊低語嘆息道︰「告訴你喲,剛剛我好像忽然有一種心動的感覺了。」
第六章
沉著一張臉,瑞凡腳步沉重地上樓來,已經養成模口袋拿鑰匙的習慣,一下子改不掉。他總是站在門前掏空口袋才赫然記起,那一夜碧姬大鬧的不堪回憶。
按照慣例,他在門前為如今不知流落何方的寶貝鑰匙哀悼三秒鐘,才推門而入。
「趕快來加入我的派對吧!」碧姬扯開大嗓門爽朗地歡迎瑞凡的歸來。
瑞凡揉揉眼楮,安慰自己這一切不過是幻象罷了,他的房間里怎麼可能擺了滿地的食物和酒,而她興高采烈地好似準備迎接一個室內野餐的即興派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