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你們姓曾的。最恨的,並不是你爹欺詐我的家產。你不明白,你不明白被人背叛的感覺。」他目光鑿鑿的逼視著她,掀天的怒焰在他心里熊熊燃燒,他的一字一句都像從肺腑中掏出來一般,鮮血淋淋。「我恨的,是你爹背叛了我爹。背叛了曾家和林家曾經有過的情意。我爹娘尸骨未寒,你爹就見財起意,我真不敢相信,我爹竟然會視你爹為知己。呵。你說這筆賬,我不該討回來麼?父債子償,天經地義。要怪就去怪你爹卑鄙無恥吧。」
她點點了頭,呢喃著說︰「我懂你的意思,我懂,我懂的。」
從他的禁錮中解月兌出來。輕飄飄的挪了幾步,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剁上,在房間中央站定,然後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語柔,你這是干什麼,爹……爹會想辦法的。」站在一旁久未開口的曾老爺連忙上前,要去拉她起來。
「爹。既然是曾經做錯,認了又何妨呢。如果不是你,玉龍和語冰又怎麼會……又怎麼會落得這步田地。那咱們就求求,求求他吧。」曾語柔閉上眼楮,這一刻,她心中寧靜的沒有任何畫面與聲音。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神仙或者菩薩,哪怕是想要積德的鬼魂也好。救救她吧。救救她吧。
林寒宵鐵青著臉坐回首席,一語不發地瞪視著她。既然她要跪,那就隨她跪。他就這麼看著,看她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第7章(1)
陳平盡忠職守的站在偏廳門外,有他這尊惡面門神把守偏廳的外圍,別業中的丫環僕役遠遠的看見了也會選擇繞道而行。
就在這時,柳無風和薛常笑雙雙出現。其中白衣素袍不染縴塵的是柳無風一貫的裝扮,而薛常笑與他相比就多了幾分散漫不羈的江湖味,但兩人走在一起卻有著不分軒輊的氣勢。
「陳平,林兄在里面嗎?」開口的是柳無風。
「在。」陳平皺了皺眉頭。高大健壯的身體擋住兩人的去路。
「怎麼?林莊主有貴客在?」薛常笑笑問。晨時,林寒宵和他曾在書房中密談過片刻,但不一會兒林寒宵就匆匆地走了,貌似是有什麼急事。如果他猜得不錯,那貴客想必就是曾老爺了。
陳平略一頷首,默認了下來。
薛常笑了然一笑,說︰「那就勞煩轉告林莊主,在下還有些雜務要處理,暫且先行一步,就不多做打擾了。」
「薛狐狸,你怎麼說走就走,不是說好痛飲幾杯再走嗎?」柳無風伸手攔住薛常笑的去路。
陳平正欲說些什麼,就听偏廳里傳來一聲喝︰「陳平,誰在外面。」
柳無風和薛常笑交換了一個眼神,深駭于林寒宵這股不同尋常的怒氣。
「爺,是無風公子和薛大當家。」陳平回聲道。
那頭沉默了片刻。而後林寒宵又維持著慣用的聲調說︰「讓他們進來。」
陳平聞言,讓出一條路,說︰「兩位請吧。」
帶著一絲的好奇,兩人快步走進偏廳。而眼前所見的情形,卻大大的出乎意料。曾語柔氣若游絲的跪在地上,旁邊站著的老人家一看見薛常笑走進來就惡狠狠地看著他。
「這不是曾老爺麼。前日一別,還以為曾老爺不會來求林莊主呢,沒想到今日還能在這里見到您老人家。真是幸會幸會。不知令公子還好麼?」薛常笑拱拱手,目光卻落在雙膝觸地的女子身上,暗自揣度但不便稱呼。
「姓薛的,你不要欺人太甚。」曾老爺一張老臉羞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薛常笑只是笑笑,並不在意,反而若有若無的用身體擋住柳無風。
柳無風背在身後的雙手也如他的眉頭一樣緊緊地攢了起來,用從未有過的難解目光在林寒宵與曾語柔之間來回逡巡。林寒宵的臉色異常難看,深沉的黑瞳中凝聚風暴,凌厲的氣勢一觸即發。而跪在地上的曾語柔卻更讓人擔心,她平靜的臉上分明寫著絕望二字。
怎麼會這樣?柳無風再度掉轉面孔,看著神色如常的薛常笑。這只狐狸,一定知道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林寒宵坐在首席,神色清冷地說︰「常笑,你來得正好。我有一件事拿不定注意,想听听你的意思。」
「常笑洗耳恭听。」他一笑,默契十足的說。
「我那玉龍小舅子在你賭坊里與人賭博,賭注是輸的人自斷一掌,可確有其事?」林寒宵問。
「確有其事。」
「那我的小舅子可有被人強迫?」林寒宵側目看著他。
「沒有。」
「哦。那就是他咎由自取了?」
「願賭服輸而已。」薛常笑不明白他的意思,卻回答的一絲不苟。
「好。很好。」林寒宵瞥了一眼曾老爺,冷冷道︰「岳父大人,你也听到了。請恕我愛莫能助了。呵呵。你就等著曾玉龍被廢掉一只手吧。也許下次,就是他的一條腿了。」
柳無風心頭「咯 」一下,他竟然說出如此狠絕的話。
「林寒宵……你好狠的手段……」虧他剛才還略有悔意,這個男人根本冷血無情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他一心只想著怎麼整垮曾家,怎麼還施以半點惻隱。想到再無任何指望讓玉龍逃過一劫,一時間耐不住氣血攻心,兩眼一黑昏厥過去。
「爹。」曾語柔不顧雙膝又麻又疼的不听使喚,「咚咚」的以膝代步移了過去,撫著她爹的雙肩不斷搖晃。
柳無風再也按耐不住,一掌推開薛常笑,三步並兩步的沖到她身旁。「林兄,你太過分了,怎麼忍心這樣對待嫂夫人。」
曾語柔搖了搖頭,拒絕了無風要攙扶她起來的雙手。淒淒哀哀的回眸看著林寒宵,顫著雙唇乞求道︰「求你。求你放過玉龍吧。他還是個孩子……一直以有你這樣的姐夫為傲……求你放過他吧,求你……」
放過他,放過他,放過他……連同她目光中的哀求,一齊傳入他的心底。一剎那間,他差點就應了下來。可惡,他怎麼能讓她如願。
「你還記得我娘嗎?我娘沒有負過你爹娘的情,她到死都恨我爹當年的罪行,到死都怨我爹那樣對你。自從那日一別,我娘便常年茹素只為求佛祖保佑你平安。直到她死,知道她死也在念著你啊……」曾語柔一行淚一行泣,聲淚俱下的訴說著她娘的事。
就連打定注意作壁上觀的薛常笑都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求情道︰「林兄,得饒人處且饒人,看在過世的人的面子上,饒過曾玉龍吧。」
林寒宵陰鷙的目光一直沒有從曾語柔的身上移開。她值得為了並不是一胞所生的兄弟而如此哀求麼?
「我看不下去了。林兄,你究竟是怎麼了。這樣為難一個弱女子,難道是大丈夫所為嗎?何況她還是你的妻子,是要和你相伴一生的女子,你怎麼忍心這樣對待她。」柳無風橫眉豎眼的瞪著林寒宵,緊緊捏起的拳頭在袖管中顫抖,岌岌可危的自制力讓他揮不出這氣憤的一拳。但他原本溫潤如玉的臉上,清晰可見對林寒宵的失望與鄙夷。
「好啊。無風。你居然為了一個女人,要跟我動手麼?」林寒宵的怒氣也被他挑起來了。
「林兄。我敬重你,可是你讓我太失望了。你還記得承諾替我做兩件事麼?你做了一件,還剩一件。」柳無風冷著臉瞪視著他。
「我也說過,你要是插手這件事,咱們就做不成兄弟。」林寒宵目光上揚,與他視線相抵,誰都不退讓分毫。
薛常笑終于笑不出來了,暗惱無風這個笨蛋,怎麼會跟正在氣頭上的林寒宵硬踫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