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是如此漫長。直到陽光一縷一縷的侵襲他的雙瞳,他才發現,長夜已盡。
眼中有一絲的痛,他便輕輕地合上了目光。當他再睜開眼楮的時候,他的眼里,就連那一絲的憐惜也消除殆盡,只剩下冥冥如海的寂靜深邃。
曾語柔醒來時,睜開眼楮就看到林寒宵在定定地望著她。她怔了怔,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然,抬手撫著自己的臉龐問,「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一定是她睡品太差,攪得夫君一夜不得安生。思及昨晚,她又不禁臉紅起來。盈盈的笑意,已經泄露了她的心思。
「沒有。」他站起來走到她身邊說。
「那你怎麼這樣看著我?」她仍是懷疑的捧著臉。
「因為我娘子很美,百看不厭。」他淡淡撒下漫天迷霧,即便語音中欠些深情,也仍然足以蠱惑她的心。
很……很美?他說她很美?曾語柔呆呆的撫著臉。就在她神魂游蕩的時候,原本掖在胸前的絲被也滑落在她的腰季,上身玲瓏浮凸的曲線藏在她一頭黑發中,吹彈可破的肌膚上還隱約可見昨夜歡愛的淤痕。
林寒宵皺了皺眉頭,把絲被重新掖住她的肩膀,淡聲道︰「晨間有風,不要著涼。」
「嗯。謝謝。我不冷。」曾語柔埋首絲被中,把自己裹成粽子,羞得無臉見人。簡直太離譜了,居然忘了她根本未著寸縷,還當是穿著褻衣在閨房里呢。如今她已經嫁做人婦,再也不是閨閣女子。雖然她之前對自己已有百般叮嚀,卻還是在醒來時忘了個干淨。
「難道是昨晚,我還沒讓你滿足麼……」他略帶內疚的語氣,仿佛正躍躍欲試的準備彌補昨夜之不足。
「當然不是。」曾語柔睜圓了眼楮,瞪著他那張無辜又別有深意的俊臉。刷的一下,她的臉紅成一團火球。天哪,她到底是不是真的醒了?怎麼這種胡話都說得出口。
林寒宵漫不經心的笑了笑,挑高了眉毛,裝作大惑不解的模樣,求教似的問︰「當然不是,是什麼意思?」
「嘻嘻……」的一陣笑聲,卻不是出自曾語柔的紅唇。門外佇立許久的丫環們笑成一片,東倒西歪的只听見「咚」的一聲,不知道哪個笨手笨腳的把面盆給摔了。
「哎呀,你們這些不懂規矩的丫頭,想挨罰嗎?」訓斥聲高起。
半晌,屋外的丫環們也噤若寒蟬的收了笑聲。偷听主子的私房話,還不成體統的笑了出來,萬一被主子責罰,那她們可就欲哭無淚了。
室內岑寂。
林寒宵放下紅綾帳,把裹著絲被但未著寸縷的曾語柔擋在帳內。然後沉聲道︰「外面的人進來。」
門被推開了,魚貫進來幾個丫環,一絲不亂的安置好洗漱之物,福了一福後就安靜的退出門口。然後進來一個管事大娘,身後跟著兩個托著衣裳和水粉的丫環。
「爺,我挑個兩個手腳麻利的丫頭來服侍夫人。」管事大娘說。
站在管事大娘身後的兩個丫環先是屈膝福了一福,然後同聲說道︰
「奴婢崔女。給爺請安。」
「奴婢許恩。給爺請安。」
林寒宵看也沒看那兩個丫環,就說道︰「你們出去,把東西放下。」
「呃?」管事大娘和兩個丫環都傻了眼。「爺。不滿意這兩個丫頭,我再去挑些伶俐的。可是先讓她們服侍夫人更衣吧?」兩個丫環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垂下頭,不真的自己哪里讓爺看不上眼。她們丫環里听說新娘子並沒帶陪嫁姑娘,就暗自揣測誰能一躍成為新娘子的貼身丫環,這種好事可不是年年都有,她們當然要明爭暗斗一番。
「你們退下。」林寒宵冷聲重復。
「呃?」三個人不敢多言,把疊著衣衫和擺著胭脂水粉的托盤擱在桌上後,便匆匆地福身退了出去。關上房門,幾個人面面相覷,難不成她們爺要親自替新娘子更衣洗漱?嘖嘖。這要傳了出去,那她們莊主豈不成了全城人的笑柄,寒天山莊莊主的威儀何在?可是……若能被夫君這麼疼著寵著,哪個女人會不樂意?恐怕都要甜蜜到心坎里了。新娘子可真是好福氣。幾個人酸溜溜地想。
林寒宵看著那些衣裳,伸手模娑幾下,側目看著那密不透風的紅綾帳。
曾語柔听著帳外的動靜,直到她確信帳外除了夫君之外再也沒有別人,這才撩開帳子的一側。抬眼一望,卻再度不期而遇的對上他的雙眸。她一怔,帳幔滑過手背,遮住了她撩開的縫隙。
這是第幾次了,他耐人尋味的眼神就那麼落在她的身上。一瞬間,那眼神陌生的讓她起疑。而準備看個仔細的時候,他卻又換上了另一幅面孔,柔情款款的讓她沉醉其中。難道他只想要她看到他的情意,卻不許她看懂他的初衷嗎?也許……只是她多慮了。
林寒宵拿起衣裳,移步到床榻旁邊,單手將帳子用銀鉤掛住。把衣裳放在她的眼前,說︰「穿上試試。」
她「哦」了一聲,但卻仍未放開遮體的絲被。他不是要她在他面前穿衣服吧?這……這也羞人了。
看她遲遲沒有動,他就知道她的小腦袋里在想些什麼。不由嘴角一彎,惡劣的話月兌口而出,「新娘子下不了床,可是會招來非議的。」
她氣惱地垂下眼簾,他非要這樣說,非要她即刻挖個地洞把自己埋了,他才稱心如意嗎?那種惡計得逞的表情,讓人氣得牙癢癢,而他卻優哉游哉的在一旁看風景。
林寒宵沉沉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一番,近在咫尺的嬌軀撩起他心下蠢蠢欲動的火焰。微微皺眉,轉身快步踱開,拿起擱在架子上的絹巾,放在面盆里浸了浸,擰吧後覆上他的臉。任冰涼的濕意,漸漸消除他心里的燥熱。
趁他洗臉的時候,曾語柔七手八腳的系上肚兜、套上中衣,把渾身都裹得嚴嚴實實之後,這才閑淡的用手理了理頭發。新婚之夜過後,她原以為自己會找個角落,把一顆混亂的心思也一並理順。但此刻,她卻怎麼也不想離開他的身邊,即使一分一秒也想與他共度。這樣纏粘的心意,她未嫁之前真是想都不敢想,而現在卻順理成章的盤踞她的整顆心。
不知是什麼時候,菱花鏡前,她垂眸端坐。他站在她的身後,為她梳理青絲。偶爾透過菱鏡,一個眼神的交匯,就讓他倆笑逐顏開。
林寒宵冷峻威嚴的莊主形象,就在一夕之間徹底顛覆。對于主子的私房秘事,做下人的一向有天生的好奇,就算表面上可以裝的像置若罔聞,但私下里議論最多的便是掌握著自己命運的主子。平常人家的主子,喜怒哀樂往往還和下人們有關。高興了,賞。不高興了,打。所以仰人鼻息度日的僕役,怎麼能不打點起全副精神去留意著主子的一舉一動?並且關系和睦的還會互相提個醒,萬一不小心行差踏錯惹怒了主子,那可少不了挨些教訓。雖然寒天山莊沒有濫用暴行的前例,但不代表這里的僕役們會不懂得看主子臉色,不議論主子的私房秘事。
這不,一群忙里偷閑的丫環們,正躲在假山後面「唧唧喳喳」的議論個沒完。
「我的天哪。爺居然親自替新娘子更衣,梳髻,還替新娘子畫眉呢……」
一個羨慕的聲音驟響,就引起其他人的抽氣聲,想都不要想的立即否認。
「那怎麼可能?」畫眉?她們莊主那雙手,修長有勁,怎麼看都只適合握劍,怎麼看都不適合執眉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