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從沒見過他上課啊,難不成他比廖潔還混得凶?
這個想法在第一時間被駁回。他看起來就是好學生的樣子,而且听說他們工科生只要是還想畢業,都不敢怎麼逃課的。
堡科?
溫湄一頭霧水地環視四周,沒錯啊,這里明明是管理學院和法學院的公選課,怎麼會蹦出一個格格不入的工科入侵者?
第六章頂著避雷針也會被愛雷劈到
正在這時,老教授抒發完憂國憂民的情緒,深吸一口氣,看了看手表,對下面自行其是的頑劣學生大搖其頭,不甘不願地沉聲宣布︰「下課。」然後發現所有人以神奇的速度從教室里消失,徒留目瞪口呆的老人家喃喃抱怨浮躁的年代浮躁的青年。
廖潔又不知道混到哪里去了,溫湄發現尚冉倒是尾隨她而出,于是用濃濃的鼻音問道︰「你來這里干什麼?」
「你感冒了。」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尚冉從剛才看到堆滿課桌的「餛飩」起就知道她為什麼這幾天沒去社團。
溫湄打了個噴嚏,皺著鼻子說︰「是啊。」
「去醫院沒有?」想到校醫院,尚冉的聲音又冷了幾分。
「去了。」她為了強調還猛點頭,並且補充說︰「我有吃藥。」
只不過不太定時,想到就吃,忘了也就算了。
「那怎麼還沒好?」算算她已經有五天沒去劇社了。
「呃……不知道。」她有些心虛地聳肩,並且轉移話題,「你來這……旁听嗎?」
她知道這種說法很奇怪,因為對公選課有什麼特別興趣的學生一萬個里也很難找出一個,而且尚冉自己系上也會修這門課,根本沒必要來提早受荼毒。
誰知道尚冉竟然僵著臉含糊地應了聲「嗯」。
不是吧?難道他就是那個有「特殊嗜好」的「萬里挑一」?怎麼看怎麼不像嘛。
接收到她懷疑的眼神,尚冉的臉色更難看了,氣呼呼地挑釁道︰「你看什麼看?」
糟糕,洪水又來了。
溫湄趕忙拿餐巾紙捂住鼻子開擤,顧不得理他。
兩人沉默地往前走,尚冉不知道自己眼中的關切一直向身邊投射,溫湄更是毫無所覺,周圍的人則只覺得高大的、臭著臉的壞人,正在欺負矮矮的、胖胖的小可憐,而小可憐敢怒不敢言,只得暗自抽泣……
「小子,離她遠一點!」不善的聲音伴隨猛烈的推力襲向尚冉,惹得他一下踉蹌,差點向前摔去。
沒有人會高興被如此冒犯,何況尚冉本來就不是什麼和氣生財的奉行者。
「你們干什麼?」他站定,生氣地和一幫看起來群情激昂的男生對峙。
「我們還要問你干什麼呢!竟敢欺負我們家溫湄,你要不要命了?」一個較為瘦小的男生出列,仗著背後的龐大靠山,理直氣壯質問。
「我們家」?
尚冉听了這幾個字詫異莫名外加渾身不爽,就算溫湄真的是他們當中誰的誰誰誰,也該是我家或者他家吧,怎麼冒出來一個「我們家」?
看向溫湄,她似乎並不怎麼驚訝,只是無奈地拿一只手抵著額頭翻著白眼。他忍不住將她拎到自己面前低聲問道︰「這伙人哪來的?」
「喂,耳朵聾了是不是?跟你說不準踫她!」瘦小男生被推到背後,換一個又高又壯的站出來測試自己的威懾力。
尚冉一听大怒,他們憑什麼命令他做事情?「我就踫,怎麼著了?」他故意唱反調,把溫湄挾持到懷中,向玩面團似的,在她紅撲撲的臉上又捏又揉。
嗚,有幾顆痘,觸感一般,但是勉強能夠接受。
溫湄拼命揮開他的手,在大手蹂躪之下艱難開口︰「你別玩了,那些是我同學,沒有惡意的。」只不過保護欲過于旺盛。
不等尚冉作出反應,所有人就以餓虎撲羊之勢,兵分兩路,一隊猛地從他手中搶過溫湄,人數更多的一群人則將尚冉壓倒在地,制止住他的掙扎,只待矮小男生——也就是他們班的班長——一聲令下,即行開扁。
溫湄在一邊昏昏沉沉地听著同學類似于「不要怕,我們會保護你的」的安慰說詞,一時間哭笑不得。
這是什麼狀況?英雄救美嗎?依她說是他們自己暴力因子壓抑過久,以至于見到有千分之一可疑的狀況就將之夸大十萬倍,以期能打打人來過癮。
溫湄有氣沒力地喝了聲「閉嘴」,護花第一小分隊的七尺男兒立刻听話地住了嘴,目送她走向堆在一塊的人山,輕輕地對第二小分隊下了指令︰「你們都給我起來。」
奇跡般的,听到之後竟然所有人都乖乖站了起來——雖然有些不情願。
好漢敵不過人多,尚冉已經任命地閉上眼,準備在校園暴力的強大威脅下引頸就戮,誰知身上的壓力忽然一輕,睜開眼,只見只有溫湄一個人站在身前,居高臨下看他。
頓時有一種低三下四的感覺生出來。為了看起來比較有架勢,他試圖用鯉魚打挺的方式翻身而起,誰知道「挺」了很多次,還是沒有能把整個身子撐起來。拒絕了溫湄伸出的援助之手,最後還是用「傳統」方式才自立自救成功。一臉好笑的溫湄已經弄得他尷尬萬分,不知哪里傳來的嗤笑聲更讓他覺得顏面無光。
現在他該做的,就是很生氣很生氣地拂袖而去,但是腳步卻莫名其妙地難以移動。
就是想看她。看她包得像北極熊一樣的身軀,看她被擰得紅紅的鼻子,看她一頭比他還短上幾分的長發。真的,真的沒什麼好看,只要「乏善可陳」四個字就足以形容她所有的一切,但是他就是移不開眼。
溫湄被他專注的眼神弄得有點難為情,開口打破奇異氣氛︰「明天就要公演了吧?」
當郵箱里的賀卡比垃圾桶里的垃圾還滿時,就說明聖誕節快要到了。憑她兼濟天下的優良作風,收到滿坑滿谷的賀卡是意料中事,所以對于這種節日也就特別敏感。
「嗯。」尚冉不覺得這是個多好的話題,他已經被念得煩死了,想起明天的公演就煩。
「那到時就看你的表現咯,我一定捧場!」
雖然難掩病容,但她笑得真誠而燦爛,尚冉第一次覺得不演好的話好像無顏面對天下蒼生。
「你不要來看。」
他知道自己演得有多爛,而他寧可直接听到所有的人大聲嘲諷,也不願知道她在遠處笑著搖頭,像是在看一個小孩子玩幼稚游戲。
「這哪行?怎麼說我也算是劇社的一分子,不去就太不夠意思了。」
「不準來!天那麼冷,你都感冒了還跑去吹什麼晚風?」
嘔!在一旁觀戰的溫湄同學偷偷吐了一地。
看來他很堅持啊。「那……好吧。我不去了,你要好好表現哦。」話雖如此,其實她私底下也知道把尚冉找來演戲是秦老在整個過程中最錯誤的決策啦——這句話要是被他知道肯定可以好好噴一會兒火了。
但是……至少這個契機讓他們倆相熟,對嗎?
「好,我盡量。」他也只能說盡力而為。看看手表,才發現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間,想叫上她一起去食堂,又覺得有些別扭,嘴唇開開合合半天,終于只憋出一句話來︰「我先走了,下午有彩排。」
「嗯。加油!」溫湄朝他比了個打氣的手勢。
尚冉專注地看她的動作,眼中露出微微笑意,轉身前撂下一句「好好照顧自己」,就飛也似的跑掉了。
他跑步的姿勢不帥。
溫湄目送過程中下了結論,嘴角漾開一朵溫柔的花。
看完一場好戲的男生們一起擠到女主角跟前,你一言我一語,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