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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听途說 第8頁

作者︰叢闕

「哈哈,看來咱們大名鼎鼎的雪芙蓉也是芳心暗許咯!」不知是誰調侃了這麼一句,惹來哄堂大笑,那雪芙蓉跺了跺腳,立時跑得沒影了。

「涂軒主,你看老夫的想法對也不對?」斯堡主雖然喝了些酒,心里卻是絲毫不胡涂,開口問斜倚柱子含笑聆听的涂存雅——這一位的相貌實在太過平常,以至于為了不認錯人,他還特地在他的座位上寫了個名牌。認錯別人沒關系,他可是今天大家伙要打探消息的重點對象呢。

小沈和文章上了茅廁回來,就見自己原本落座的位置上站滿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兩人擠了進去,郝文章在回憶師傅形貌特征的當兒,就听小沈道︰「師傅,發生什麼事了?」

敝了,他怎麼認得那麼快?

「沒什麼,三堂會審罷了。」涂存雅舉起酒杯啜了口,扯起嘴角對眾人道,「應友人之請,這個問題在下不便奉告,待到結果揭曉,便一切明了,還望各位多多擔待。」

當時便有人敏銳地問︰「難道這個友人就是畏武山莊的少莊主?這樣說起來,畫像上的男子確實和仲孫莊主有些相像呢。」

「廖鏢頭既然這樣以為,就當是好了。」涂存雅仍是不露聲色,一徑溫和地微笑。

大家見他口風死緊,也就只好放棄,把注意力轉回到祝壽上來。

「各位,」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站起來,團團抱拳,說道,「今天是斯老英雄大喜的日子,我特地寫了一首絕句,作為生日禮物獻上,想當場讀上一讀,不知可好?」

群豪眼中冒出崇拜的星星——江湖中人識幾個大字就很了不起了,鐵臂秀才竟真的會寫詩,好厲害啊。

「好好好,」斯堡主笑得合不攏嘴,「鐵先生盡避念,我們都好好听著呢。」

鐵臂秀才走到場中央,清了清嗓子,大聲念起來︰「兩把長戟好,一雙兒女佳。今逢花甲壽,歡喜過良宵。」

全場靜默不過一瞬,接著便爆發出一陣掌聲︰「好!寫得太好了!」

斯堡主捋著胡須贊道︰「鐵先生不愧是北方武林出了名的才子,簡直是出口那個什麼,才高很多斗啊!」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听得懂這首詩在說什麼耶,那是不是說自己的修養也是很不錯的?呵呵。

還有人虛心請教︰「鐵先生,你說的那個花甲是什麼東西啊?」

鐵臂秀才非常高興,一一答謝,然後很有耐心地向人解釋這首詩的「深刻含義」。

場面正熱鬧著,忽然一陣大笑爆出。眾人循聲看去,原來是涂存雅帶來的小徒弟。

「小扮,你笑什麼?」

郝文章抱著肚子蹲在地上,良久才有力氣回話︰「拜托你們行行好,這麼爛的詩都能捧成天下無雙,會笑掉人大牙的!」

鐵臂秀才排開人群走到他面前,憤然道︰「臭小子,你倒是說說,我寫的哪里不好?」哼,如果不是看在涂存雅的面子上,看他不打得他滿地找牙!

郝文章站起來,面有難色,「哪里不好……這個,不好說啊!」

鐵臂秀才以為他不過嘩眾取寵而已,正要奚落幾句,卻听他繼續說道︰「實在是哪里都不好,我都不知道從哪里說起。」

涂存雅在一邊低斥︰「文章,不要亂說話。」

「我不是亂說。」郝文章看師傅的眼中都帶了些輕蔑——早就知道這個江湖上像他這樣的飽讀之士絕無僅有,就連飛來軒主也不過粗通文墨而已,由此可見他郝文章未來的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啊!「詩的意境咱們就不必討論了,單從基本格律來看,就已經是大大的不及格。鐵先生,你知道寫詩是要押韻的吧?」

鐵臂秀才惱道︰「我當然知道。我一四兩句押的不就是二蕭韻?」

「哈哈,哈哈哈。」郝文章干笑幾聲,「你知不知道,五絕的第一句不一定需要押韻,二四兩句才需要押韻?而且押的都要是平聲韻?你又知不知道,向你所作的第一句詩,一句之中只有一個平聲字,那就叫做犯孤平,是詩家大忌?」鐵臂秀才被他逼問得臉上無光,勉強道︰「我們學武之人,哪來這麼多忌諱?你要是會作詩,就做給我看看啊!」哼哼,要知道他這首詩可是憋了足足半個月才想出來的,這小子哪有可能當場就寫什麼好東西出來?

「那有何難?」郝文章傲然道,「我這就口佔一首五絕博眾位一笑。」

大家一听就知道這位是真有幾把刷子的——因為,他從剛才到現在的話,什麼押韻孤平,他們是听也沒听過。

丙不其然,他念出來的詩,什麼關西啊南州的一大堆,大家愣是沒明白到底說了些什麼。

「好詩!好詩!」

「果然是名師出高徒,涂軒主你收的好徒兒啊。」

「涂軒主可要當心了,我看這位小兄弟會青比藍更青啊!」

「笨,是青出于藍啦。」

郝文章听得飄飄然。看來,他很有希望成為武林第一才子哦。嘿嘿,師傅也就是經驗豐富了些,要真說到才華,哪比得過他啊。

結束宴會,師徒三人告辭出來,斯武年親自送他們到門口,中間還不斷被試探關于這次選美的內情,涂存雅不說就是不說,郝文章倒是很想透露點什麼,可惜什麼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擺月兌了煩人的糾纏,只剩下他們三個。郝文章喝得微醺,邊走邊回味方才被眾星拱月的美妙滋味。

「文章。」

「啊——哦,師傅,徒兒在。」

「鐵先生的那首五絕,平仄並沒有錯。」涂存雅用閑聊的口氣說道。

「怎麼可能?他犯孤平了。」師傅真是的,不懂就不要裝懂嘛,他又不會笑他——至少當面不會。

「雖然出于無心,但是他下句確實用了拗救。」

涂存雅的口氣依然平淡,听在郝文章耳中卻似打雷一般。

「兩把長戟好」,首句第四字「戟」按照格律應用平聲,卻被他用了仄聲,于是整句只有一個「長」字是平聲,犯了「孤平」之忌,這句詩也就成了通常所說的「拗句」。拗句可以在下一句中挽回,方法是在第二句中本該用仄聲的地方用一個平聲,是為「拗救」——第二句「一雙兒女佳」這個「兒」字按格律本該用仄聲,現在卻是平聲——鐵臂秀才竟然誤打誤撞用了「拗救」,他沒發現,師傅他……早就發現了,是嗎?

郝文章看向走在前頭的涂存雅,心中詫異,「師傅。」

涂存雅像是沒听見,又自顧自地道︰「你作的那首詩,雖然過于匠氣,用典倒是甚佳。但是第二句的韻腳『歡』用的是平韻十四寒,第四句韻腳『關』卻是十五刪,嚴格說來,卻也未必工整。」

郝文章倏地停住腳步,酒意全消了。

「鋒芒太露並不一定是什麼好事,時時要記得,一山還有又一山高。你好好想想吧。小沈,我們先走。」

小沈答應著,跟著他繼續趕路,留下震驚莫名的郝文章一個人在荒山野嶺中消化師傅並不僅僅「粗通文墨」的事實。

「師傅,你們剛才說的我都不懂。」小沈的聲音中充滿困惑。

「不懂也沒關系,吃咱們這行飯的,讀太多書也沒什麼大用。有時候還會誤事。」

「噢,我知道了。」小沈听他這樣一說,想起郝文章寫的稿子被無情「斃掉」的事情,登時釋懷。跟著涂存雅進入一片密林,一出林子,就可以看到飛來軒了。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燈籠照路,偶爾會有奇怪的鳥叫聲,兩人既然有伴,倒也不至于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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