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賽評委︰少林寺彌生方丈,丐幫尉遲延幫主,畏武山莊仲孫海克,飛來軒主,采花門蝴蝶郎君……
注︰為保證大賽公正公平,與之相關問題請有意者垂詢丐幫各分舵,飛來軒主恕不出售內部消息,見諒見諒。
——摘自《飛來月鈔》第三十期附頁
「你畫好沒有?」冷冽的聲音中帶些不耐煩,其中的肅殺之意足以讓稍微膽小點的人軟了腿。
嘿嘿嘿,膽小的話就不會來混搜集八卦這口飯吃了。
「早著呢,你乖乖待著別動。」涂存雅的口氣像是在哄一個小孩,而非安撫江湖人人聞之變色的著名劍客。
「我已經在這里坐了一上午了。」男子冷冷地提醒。
「大俠,是誰說不許找畫師的?我都快十年沒畫畫了,哪有這麼快找到感覺。」
「那這一上午你都在干什麼?」敢情他是白坐在這里了。
「練筆啊,」涂存雅完全不把他的騰騰殺氣放在眼里,舉起畫紙給他參觀,「你看,多可愛啊。」
在一邊磨墨偷笑的沈道貞很清楚他師傅今天早上的所有成果︰伸頭烏龜兩只,縮頭烏龜三只,毛毛蟲五條,咧嘴笑的青龍、號啕大哭的白虎、吃毛毛蟲的朱雀、沒頭的玄武各一只,看起來真是栩栩如生,令人捧月復。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麼有幽默感的。
「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連他都敢耍?「我不畫了。」說完他站起身。
「有本事你不畫啊,反正要找人的也不是我。」事實上如果不畫出來的話,上個月在《飛來月鈔》上花足足五頁制造「畏武山莊」少主到底是誰的懸念就開了天窗,他的損失會比較大——這種下情當然不能告訴他,以免有人拿喬。
男子身形頓了一下,又僵著臉回來坐好,沉聲道︰「快畫。」
「急什麼啊?你一年到頭四處亂轉,得個空閑坐下來咱哥們兒說說話不也挺好的?」看他滿臉風霜的,要真找到人家恐怕也認不出他來。嗯,所以要在畫的時候美化一下,幫他恢復當年的美男子形象……
是你一直在說話。男子懶得跟他辯,面無表情地听他嘮叨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事情,直直坐在太師椅上一動不動。
這個人就是這麼沒情趣,明明年紀比他們都小,偏要裝出一副老成的樣子來,一點都不好玩,還是笨笨的小徒弟比較有意思。他隨意掃了眼一旁的沈道貞,「小沈啊,你今年幾——咦,你眉頭皺得那麼緊干什麼?」
小沈看了看他,意態躊躇,「沒、沒什麼。」
「明明就是有什麼的樣子!我讓你背的入門守則一百二十條,第一條怎麼說來的?」
「師傅說的話,絕對不能違背。」第二條是絕對絕對不能違背,第三條是絕對絕對絕對不能違背——以此類推,直到第六十條才有新的內容,記是不難記,抄起來卻絕對可以讓人吐血。
「那好,師傅讓你說剛剛為什麼皺眉,你就給我說!」
「哦。」其實真的沒什麼啦,「剛才師傅說到西域一個名字很長的門派,第一次說叫做查波可杰咯咯不海拉布拉多派,第二次說叫做查克巴拉米松不多拉多派,第三次又說叫做喀扎喇波波瑪拉布拉多海拉派,徒兒就覺得很奇怪啊,為什麼同一個幫派的名字每次都不一樣。」
「這個、呃,呵呵,你不知道,那個幫派有許多別名的。」涂存雅解釋得很心虛,那男子更是用力地「哈」了一聲以示輕蔑。
「你哈什麼哈?」那麼長的名字,誰記得住啊?更好笑的是該幫派從上到下的人數只有七個,比那串字還少,簡直笑死人——不對不對,他猛地抓住小沈的肩膀——嗯,挺有肉的好好模——「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小沈呆了呆,「師傅是說那些別名嗎?剛才您說的時候我記下來的。」
涂存雅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他,「你是說,我說一遍,你就全記住了?」
「是吧。」這樣很奇怪嗎?
涂存雅不信,「那從他進來開始算起,我們都說了些什麼?」
小沈歪著腦袋想了想,慢慢說道︰「剛剛這位殷公子進來,師傅說稀客稀客想不到你還活著,殷公子沒說話。然後師傅說你終于決定了,殷公子還是沒說話。師傅又說你早就該決定了就不用耗了整整三年滿山遍野地去找人,我這麼好用的哥們都不知道利用簡直就是蠢到家,再找下去恐怕到你兩腳筆直的時候都沒有音信。這時殷公子拿劍架在師傅脖子上說閉嘴,然後師傅就說好好好算我怕了你……」他對方才三個時辰內發生的事情一路回憶下去,竟是毫無停頓,細節清楚得讓那姓殷的冰冷男子都不禁露出些許詫異的神情。
「最後師傅問我那從他進來開始算起,我們都說了些什麼?于是我說剛剛這位殷公子進來的時候……」小沈像是著了魔一般,根本不需要通過大腦就直接將之前的對話場景轉述出來。
「停!」他再說下去就跟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一樣永遠都說不完了。
「是!」小沈一听命令,跟按了機關似的,立刻就住了嘴。
「天哪!天哪!」涂存雅在廳堂里不住踱來踱去,口中念念有詞,「太不可思議了,竟然會有這種事!竟然會有這種事!」
他忽然定身,看向不知所措的小沈,目露凶光,然後「登登登」沖上去,伸開雙臂一把抱住他,仰天長笑,「我撿到寶了,哈哈,我撿到寶了,哈哈哈哈!」
小沈被他的肩膀壓住口鼻,艱難地掙扎著,「師傅,我不能呼吸了——」
涂存雅連忙放開他,也不管自己雪白的衣袍被小沈手中的墨弄黑一大塊,直接捧著他的臉焦急檢查,「對不住對不住!師傅不是故意的,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有沒有有沒有?」
「我沒事,只要您不要拿我的腦袋亂晃就好。」小沈隱約覺得頭頂有小鳥飛過。
涂存雅聞言,立刻把他的腦袋推開。小沈猝不及防踉蹌了下整個人向後仰,涂存雅大驚,又趕緊傾身去攬他的頭。
「小心小心,摔壞就糟糕了!」
最後動作定格在兩人一個前傾,一個後仰,上體相貼,兩張臉距離僅剩寸許。
原來他雖然眼大臉大腦筋粗,皮膚還是很細膩嘛。
原來他雖然長得讓人過目即忘,眼楮卻這樣好看!
「你們在搞什麼?」男子不耐煩的聲音打破了兩人的傻傻對視。
兩人驚醒,分別向後跳開,小沈滿臉紅暈。
「啊呀呀,腰好酸!」涂存雅若無其事地拉過小沈的手,「乖徒兒,別磨墨了,那種沒有挑戰性的工作根本不適合你。」
說著也不知道他從哪里變出了一大摞紙張,「來來來,替為師把這些上面的東西都記一記,明天我來考你背不背得出,如何?」
「噢……我試試看吧。」好多哦。
「好好好,你現在就回房去背吧,要不到林子里去,那里風景比較好。」涂存雅把足足有一尺高的紙張放進小沈手中,推他出了門。
賺到了賺到了!只要培養出一部活動字典,他以後就不用費心去記那些陳年老賬,也不用怕紙張被蛀蟲吃掉了!收徒弟果然是件好事啊!
于是,第二個徒弟也在幾天之後進了門。
郝文章把自己的第一篇訪問稿呈到涂存雅面前,自信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