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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听途說 第4頁

作者︰叢闕

「哈,說得倒輕巧,這麼容易你犯得著來找我嗎?你知不知道他除了這里有一個家,天山有一個家,就連在扶南都還有一個家?我天南海北地找來找去,風餐露宿總要吃飯要換衣服要坐車吧?」雖然那人最近都住在他隔壁,但是從原則上來講,他的說法是沒錯的,對吧對吧?

「原來是這樣……」買家沉吟,頗為錯怪他而感到不好意思。

「我倒記起來了,還不止這些呢,」算珠的聲音繼續響起,「賄賂他徒弟打听消息,二十兩;買貓買狗制造噪音,十兩;最最重要的,你知不知道他的女兒是個大花痴,只要見了四十歲以下的男人都會撲上去,所以我還得收你二十兩的精神損耗費;還有,一路上被宵小暗算,害我損失了不少東西。」所謂宵小就是對面人家養的那條大黃狗,暗算是它突然從巷子里跳出來嚇了他一跳,損失的東西是他好不容易才買到的一個「悅來包」。

那人听得倒抽一口涼氣——出遠門在外帶的財貨可不會少,他手頭可沒那麼多錢賠他。

「不過呢,想想這種事我自己也有責任,這樣吧,你就意思意思拿出個五十兩算了。嗯,這樣加起來,剛好是兩百兩,還有問題嗎?」

他的慷慨大方讓那人如獲大赦,連聲說「沒有」,忙不迭地付了錢,又生怕他後悔似的開門疾步逃出來。

「下一個。」懶懶的聲音有氣沒力地喚著,看來做了一天的買賣也很是疲憊。

「終于輪到我了!」大漢伸伸懶腰,準備走進去。

才跨出一步,只听門口一陣喧嘩。

年輕人回頭望去,一群蝗蟲——更正,是蝗蟲般的一群人——氣勢洶洶地沖散隊伍,走了進來。

「走開走開,我們有事找涂存雅,你們都一邊去!誰不走就誰倒霉!」

話音剛落,排了一整天隊伍的人頃刻間走得干干淨淨。

「怎麼回事?」年輕人被大漢拖拽到屋側樹叢中,一雙眼楮不斷打量那十來個穿著破爛的老頭。

「噓,有好戲看了。」大漢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你可知道他們是誰?」

年輕人這回倒是不假思索地回答︰「要飯的啊。」每個人身上都打了那麼多補丁,而且還清一色的右手端碗左手握根棒,再看不出來他們是丐幫中人就成傻子了。

「你再數數他們身上的補丁——不得了,丐幫八袋以上的長老都齊了!看來事情真的不小。」大漢興奮地搓著手,口水都快流下來的樣子。

年輕人奇怪地看他一眼。人家來踢飛來軒的館,他那麼高興做什麼?難不成他和那位涂存雅有過節?

只听那領頭的九袋長老對著木屋大聲喊道︰「涂存雅,你給我出來!今天不扒了你的皮我就不姓成!」

「成老弟,」那姓成的身邊出現了個花白胡子的老頭,張開雙臂,氣喘吁吁地攔在他面前,「你不要去惹他,千萬不要去,討不了便宜的!咱們走吧!」

那成長老粗魯地推開他,「李兄,你別攔我,你怕他我可不怕!那小子難道還有三頭六臂不成?」任是再厲害的人物,在他們幾個長老連手之下也絕對走不出三十招,大不了也就落個以多欺少的笑名,有什麼好怕?

那老頭拚命跺腳,「老哥哥我這可是為你好!你沒領教過他的厲害,看看那些成名英雄的教訓還不夠嗎?招惹到他,從今以後就別想在江湖上混了!」

「他會這麼厲害?我就不信這個邪!」成長老不理老友勸告,繼續朝里頭喊話︰「涂存雅,再不出來你大爺我可要放火燒屋子啦!」

「門開得好好的,嚷嚷什麼啊?你們不會自己進來?」涂存雅傳出來的聲音除了倦怠以外,听不出有什麼驚恐。

丐幫長老互覷一眼,躊躇不前,都想他是不是安了什麼機關在里面引他們入甕。

那花白胡子老頭嘆了口氣,道︰「涂公子這間屋子里絕對沒有機關,你們如果硬是不走,便一起進去吧。」

那成長老對老頭尊敬的口氣頗為不屑,「哼」了一聲,當先進屋,余人也隨後跟上。

屋里甚是寬敞,但也儉樸,青磚鋪地,白牆上毫無裝飾,右邊立有一個書櫃,書櫃旁邊擺了張長桌,桌上零散地放著筆墨紙硯和新出爐的一期《飛來月鈔》,坐在桌後的青年男子顯然是涂存雅,眼見一幫人進來,竟是頭也不抬,還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睡意濃重地問︰「你們有什麼事啊?」

「你還敢問我們有什麼事?」成長老揮著拳頭,凌亂的胡子一根根往上翹,「你到處搶我們丐幫的人,安的是什麼心?」

「原來是這個。」真的好困啊,「我沒有逼他們啊,是你的人自動要幫我賣報的,我也沒辦法。」而且因為報名的人太多,他已經拒絕了其中大多數呢。

他無所謂的樣子更加激怒了丐幫長老們,「你少裝無辜!如果不是你承諾給他們每個月一兩銀子作為報酬,他們會一個個都嚷著要退幫嗎?」自從涂存雅放話說要找人賣報,基本報酬從一兩銀子起,賣得多的人還能拿額外的獎賞,一個月內已經有超過五千名丐幫弟子跑到總舵來辦退幫手續了。再這樣下去,號稱江湖第一大幫的丐幫沒幾天就可以解散了。到時候他們再也沒人養活,一把年紀又得親自去街上討飯吃——都是這小子搞的鬼!

「退幫是貴幫眾自己的決定,關我什麼事?如果不是貴幫內部盤剝太厲害,一二袋弟子要來的錢物十之八九都被高袋弟子吞掉,他們至于冒著被你們打死的危險要退幫嗎?」江湖不是樂土,官逼民反的事情,也不只朝廷才有。

堂堂丐幫被他說成這樣,眾人惱火萬分,只听一個身材魁梧的老者怒道︰「咱們丐幫成立的宗旨就是為了不讓要飯的兄弟們被人欺負,從來都是清貧為本,做乞丐的本來就窮,什麼盤剝壓榨,簡直是一派胡言!」

涂存雅看了他一眼,手里玩者算盤珠,漫不經心地說道︰「成長老,你面子不小嘛,連歸隱已久的『疾惡如仇』尤長老都請了來。尤長老,您也有三十多年沒管丐幫的事了吧,現在的丐幫和您盛年時的那個早已完全不同。蛇鼠一窩,明爭暗斗,看了都讓人惡心。綢緞髒衣加毛皮補丁,嘖嘖,丐幫果然清貧。」

尤長老還在訝異他怎麼會認識久不在江湖上走動的自己,成長老便已急急搶白了去︰「憑你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說丐幫的是非?你以為你是誰?文裁還是武判?在尤長老面前搬弄,逞口舌之利,也太不把我們放在眼里了?閑話休說,今兒個大家刀劍上見真章!」說完挺起打狗棒,擺了個起手勢,就等對方出招。一同來的長老們除了那姓尤的以外,惟他馬首是瞻,也都跟著亮出兵器。

涂存雅閉上眼楮捧住頭,使勁晃了晃,然後朝成長老勾勾手,「你能不能過來一下,我有話要說。」

成長老倨傲地說︰「你有什麼話不能在光天化日下講的?要求饒就在大家面前規規矩矩磕幾個響頭吧!」說完哈哈大笑,那姓李的老頭憐憫地看著他,無限同情。

「是你自己要我大聲說的哦。」涂存雅聳聳肩,慢聲道︰「十多年前你和夜梟寨勾結滅了好幾個長老手下分舵的事情咱們就不說了,九年前的五月初七,你在陝西萬亨樓玩死那里的名妓,迷昏了當時的凌副幫主頂罪,凌副幫主按照幫規被處以極刑——對了,這位年輕有為的凌副幫主似乎就是李家堡李老英雄的準女婿嘛;六年前的八月十三,你綁了鐵沙派萬幫主的兒子勒索贖金五萬兩拿到錢之後撕票,讓我想想,真巧,那萬幫主就是這位尤長老的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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