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和蘇大人是不談這問題的,她原以為小姐早就看破,原來根本就不是這樣,小姐她在意,而且她看得出來,今日和這寇小姐一會,鐵定讓她大受打擊。「小姐,夜兒雖然年紀小,可打六歲被賣到望江樓開始,男人們也看了不少,所以,你……」她斟酌著,想這話要怎麼說,才能不傷到她家小姐。「我不做夢,知道咱這樣的出身,是高攀不上蘇大人的。」
苦笑一記,這雲泥之分她沒忘了,夜兒說的對,該醒了,別賴在夢里。
「我知道小姐你的好,就是知道你太好了,才舍不得看見你受傷;蘇大人的親娘是個惡婆娘,就算有朝一日,你真跟了蘇大人人了蘇家門,也一定會被那個惡婆婆折磨死的。」
她不會人蘇家門的,先別說大娘不容她,她自己也容不下那寇仙兒要與她分享丈夫的愛哪!
她會逼自己放手,也會逼嵐哥哥對她放手……呵,可怎麼才這樣想還沒去做,心就發疼起來,好痛好痛……
「哎唷,小姐,你怎麼哭了?我這樣說沒惡意,真的、真的。」瞥見成芊芊眼里竟蓄滿了淚,夜兒這下慌了手腳。「你別哭嘛,都是夜兒不好,還想說要安慰你,反倒弄巧成拙子,還讓你越來越難過……」
兩人這時已出了相國寺大門,寺外正逢集市,攤販林立,人群熙來攘往地好不熱鬧。
「姑娘,可否留步?」
夜兒轉頭梭巡,發現出聲的是路旁一個算命的老頭兒,瞧他雙眼露白,看不到黑瞳,許是個瞎子。「你叫我?」
瞎半仙搖搖頭又點點頭,「其實我是想為你身邊的這位傷心姑娘卜上一卦。」
他看得見?好奇地拉著成芊芊湊近,夜兒想借此讓她轉移注意力。「小姐,這樣吧,讓這老先生為你卜卜卦,搞不好最近有什麼好事也說不定呢!」.
誰知瞎半仙听她這麼一說,卻當場澆了她一盆冷水。「若姑娘運途順遂,老夫也不在此錦上添花了。」
夜兒一听馬上就皺起了眉頭。拜托,她家小姐一臉愁雲慘霧,沒瞎的人都嘛猜得到這樣的人鐵定很不顧……呃,好啦,算這瞎眼老爺爺還有點本事好了,真有一點神通。不過看他一副「唱衰」樣,算了、算了,這命不卜也罷。
「你就不能說點好听的嗎?去去去,小姐,咱甭算了,我看他啊,狗嘴里也吐不出象牙來。」
說完,就拉著成芊芊的手肘要離開,再不走,萬一等一下這瞎眼半仙胡說八道些什麼,惹小姐更不開心那就不好了。
「姑娘,听老夫一句勸,知命不認命哪,別向命運屈服……」
話聲漸遠,成芊芊回頭望,瞎半仙的攤子已沒人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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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嬤嬤,這是一千兩。」
風人閣是桑辛荷的寢居之處,這日,幾日不見的蘇星嵐上這采,一見面,就有兩個小廝抬了箱東西進來,而他開門見山地就說要為成芊芊贖身。
一具沉木箱放在桌上,箱口已打開,閃耀出白花光芒。
桑辛荷搖搖頭,她反手將箱蓋合上。「你拿回去吧。」
「還是這些銀兩不夠,我……」這些銀兩是從向銀心和蕭銀這對好夫婬婦手中奪回的;會找到他倆也算是個意外,自他人朝為官之後,無意間在處理公務中發現他們和一樁地方官貪污誤判殺人案有關。
當日向銀心兩人挾帶蘇府財富來到杭州打算落地生根,買幾畝良田收租再過起差奴喝婢的優沃生活,但向銀心吝苛的個性依舊,有個丫鬟病了她卻不請大夫,任她自生自滅,終至不治身亡;對方父兄知聞此事後又悲又怒,于是狀告向氏草菅人命。
向銀心起先還嗤之以鼻,一個丫鬟的命算什麼,自恃財大氣粗,暗中賄賂那縣官,以求月兌罪。
後來那敗訴的人家不服氣,想盡辦法越州告官,這事也才輾轉地傳到京城這來。
蘇星嵐一來是職責所在,一來亦是私怨,便去了杭州一道,判向銀心、蕭錕竄奪家產、枉顧人命之罪。
家仇報了,偌大的家產也取了大半回來,現在這個家就只差個妻子。
桑辛荷打斷他的話,「我說過了,要贖芊芊的身銀兩不是問題,重要的是她自個的意願。」
「桑嬤嬤……」蘇星嵐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芊芊在拗什麼,都說過無數次我不在意她的過往了,可她就是死不點頭和我回去。我無法在京城多待,皇上任命我微服巡視的職責待我完成婚姻大事後也該上路,我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也知道,我也勸她好幾回了別這樣看輕自己,可她就是听不進耳,我也沒辦法。」
贖身這事桑辛荷可比他更急,打從他倆重逢那晚,她就有打算讓芊芊跟了蘇大人,贖身銀兩多少她也不計較,只盼這苦命的孩子從此有個美滿的歸宿。
「不管如何,這些銀子也請你收下吧,當是我謝謝你這段日子來待芊芊如此盡心。」
「唉,你別跟我客氣了,我自個的親生女兒若那年沒發病去了,現在也和芊芊一般大……看著芊芊,我總覺得這是老天爺再給我一次當母親的機會。」她說著眼眶都濡濕了,「何況我對她哪有多好呢,讓她一頭栽進了這種*業,害得她現在連翻身的機會來了都不敢要。」
「唉,這傻丫頭到底何時才會懂我的心,別再折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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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剛經過鳳人閣前廳,看見蘇大人正和桑嬤嬤不知在談論什麼,桌上好像還有個箱盒,里頭滿是百花花的銀兩,怕不有上千兩呢,我想一定是蘇大人要為你贖身了。」夜兒笑咪眯、地進門來說。
「睡!」彈著琴的成芊芊聞言心念一動,原本撥弦的手一停。
他從杭州回來了,這麼快……事情別再拖延,長痛不如短痛……就今晚吧,別再遲疑了!
牙一咬,她朝夜兒囑咐道︰「你馬上去大廳請一個男客過來。」
「請一個男客?」夜兒嚇了一跳,「可是桑嬤嬤不是說已不再讓你見客了嗎?怎麼……」
「我叫你去你就去,羅唆什麼!」成芊芊沉著臉,嚴肅不耐的語氣是夜兒從未遇過的。
「小姐,你……」
「你再不去我就自個上前廳去!還不快去!」
最後幾個字她簡直是尖嚷出聲,夜兒一驚,連忙拔腿往門外跑。怎麼才眨眼閑的工夫,小姐就變得好奇怪,表情怪、聲音怪命令更怪,都不像她認識的那個好主子了?
途中,她看見如花姑娘領著位男客往她房里去,她隨手一抓,「芊芊姑娘要見你。如花姐姐,不介意借一下你的客人吧?」
如花一愕,隨即臉上堆滿了笑,「不介意、不介意,唷,我說王大少,今兒個你可算賺到了,居然見得著咱望江樓的花魁。」
太好了,她原本還在愁這王肥豬一身肉會壓死她呢,呵,也不知成芊芊看上這個人面豬身什麼好,不過她要就拿去,管她今兒個是吃錯什麼藥。
王大福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滿嘴的酒氣呵在夜兒耳邊臭死了。「呵呵呵,芊芊姑娘真要見我?呵呵呵,我最近是走了什麼好運道,賭贏了錢還可以見美人,呵呵可……」
夜兒被那酒氣醺得幾乎要放棄他再另覓人選了,不過想想上花樓來的男人海副德行都差不多……啊,隨便啦,反正也不知道小姐想干嘛,有抓到人回去交差便是。
回到傾人閣,才一踏進門,夜兒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小姐她她她……她怎麼穿成……不不,是她怎麼「月兌」成這個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