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她,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第七章
煙雨樓里,楊妤嫣抹了抹頰邊橫肆的淚,稍稍回過神來。從陽兒出發後,後來的事接二連三地發生得極快,她壓根措手不及,只能任命運擺布。
她的不安果然成真,青青在怨怒之余,意外搭上秦國夫人這條線,狠狠地告上一狀。
秦國夫人是當今聖上的乳母,生性嚴謹,早些年在太宗皇帝及太後跟前說話有些分量,太宗還在位時,她不喜歡當時為韓王趙恆的寵姬劉氏,覺得她舉止輕浮、妖惑媚主,也不知是怎麼跟太宗說的,讓太宗一怒之下,要韓王將她趕出府去。
韓王不敢違父命,卻也舍不得,只好將她暗藏在王宮指使張耆家中十五年,直到幾年前趙恆即位,才大修宮肆,將她迎回封為美人。
青青跟秦國夫人加油添醋說了趙陽和楊妤嫣的事,這秦國夫人一听之下大驚,連夜趕來一瞧,發現他倆在帳里的好事,但礙于趙陽出征在即,按捺不發,直至趙陽領軍出城,才面稟聖上,望其肅清宮闈如此穢亂澤事。
趙恆正為御駕親征之事煩著,這種小事也沒放在心上,隨口要秦國夫人拿主意就好。
秦國夫人打蛇隨棍上,沒幾日就請聖上賜旨將楊妤嫣這幾個宮女放出宮外,讓她們另覓良緣,然而私底下卻假傳聖意,賜楊妤嫣白帛自縊,她這招是趕盡殺絕,以免後患,那劉美人得寵的事實如針扎般地戳痛她的眼,她不能容許再一個劉氏出現。
想至此,楊妤嫣嘆了口氣,這秦國夫人哪,定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兜了一大圈,還是回到陽兒身邊來了。
後來的事,只能用峰回路轉來形容,她回到廬城老家,認命地接過布帛正欲投繞,不讓接了聖旨的家人為難時,一名老者突然出現在她房里,他自稱是瞎半仙,給了她三張符要她上昆侖山求取仙藥,她和趙陽之事此生或有轉機。說完,就像來時般,煙霧一起人就不見了。
她望著他放在桌上的三張符沉吟了好一會,失去趙陽,甚至此刻連命都要沒了,她還有什麼好怕的,就上仙山去吧!袖梅沒說錯,她的確很拗,而且她不笨,命運再為她開了一扇窗口,就算再怎麼艱難,她都不會輕易放棄這個機會。
于是,她去了昆侖山,求得了青春靈藥,如願月兌胎換骨得了青春,回到陽兒身邊。然而,他卻只知憑吊過去,不知憐取眼前人。
「王妃……呼……我終于找到你啦!」喜鵲氣喘吁吁地跑進來,一臉埋怨地道。
楊妤嫣勉強扯出一抹笑,不著痕跡地拭去眼里又涌出的淚。「我……我迷路了。」
喜鵲翻了個白眼,沒發現她的異狀。「我想也是。王妃,咱們快出去啦,這兒可是王府禁地,要是被王爺知道你上這來,我這當人奴婢的可就有苦頭得吃了。」
「你急著找我何事?是不是王爺回來了?」
喜鵲粗魯地拉著她往外走。「快點啦,人家小鳳姐听說你早膳沒吃,特地親自下廚料理了些好菜來呢,趕快回去吃啦!」
瞧瞧這喜鵲說得好像容小鳳為她備飯菜,是給她多大的恩惠、光榮般,楊妤嫣苦笑著,可也不想多說什麼。
回到她居住的荏風樓里,一入偏廳,就看到一桌好菜,容小鳳站在桌旁旨著湯,一見到她們,巧笑倩兮地迎上前來。
「王妃,這麼一大早上哪去啦!我听喜鵲說,你天生不會認路,咱們這晉王府說大不大,可要找起人來也是挺費勁的,你還是安分些,別亂走動,省得為我們這些下人找麻煩。」
她這番話是說得夾槍帶棍,芙蓉面上猶掛著笑,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樣。
楊妤嫣不想與她逞口舌之快,別人丟石子過來,自己閃過便罷,不必再拾起擲過去,兩敗俱傷罷了。
她徑自走到桌邊,「一晃眼都快午時了,你這一桌菜來得正好,我餓了。」
容小鳳還是笑嘻嘻的,「王妃,你嘗嘗這道人參炖鵪鶉,我可費了兩個時辰的工夫守著火候呢!」
楊妤嫣怪異地看她一眼,連喜鵲也忍不住直瞅著她,今天要下紅雨了嗎?這容小鳳是怎麼回事?剛剛還一副情敵相見、話中帶刺的尖酸樣,這會怎麼這麼熱絡地招呼起她吃食來?
容小鳳像是毫無所覺,拿起剛盛好湯的碗放到楊妤嫣面前。「王妃,快吃吧,湯涼了不好喝。」
她淺笑,接過湯匙。「我自己來就好。」啜了口湯,她不吝惜地給予贊美,「小鳳,你這湯滋味鮮美,很好喝。」
「呵呵,你喜歡就好,多喝些。」
她眼底閃過一抹精光,低頭喝湯的楊妤嫣沒看到,直瞧著她的喜鵲卻沒錯過。
喜鵲偷偷扯著她的衣袖。「你……」
容小鳳朝她使使眼色,低聲道︰「別多問。」見楊妤嫣一碗湯很快見底,她堆起笑容接過碗,又盛了些湯。「還餓著吧,我再自些。」
楊妤嫣笑了笑,像想起什麼,突然問道︰「對了,喜鵲,你娘的病好些了沒?」
喜鵲一听這話,眼眶驀地紅了,這小鳳姐幾日前就答應讓她回鄉,但每當她問起何時可離府時,小鳳姐卻一日拖過一日,說她有要緊事要她幫忙辦,暫時還不能讓她走。
而這王妃還真有心,三天兩頭就提起這事問她,不管自己已經跟她說過多少回不勞王妃費心的話。
她看了容小鳳一眼,壓下淚意,吶吶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楊妤嫣瞥見容小鳳朝喜鵲擠眉弄眼的,似乎在提醒她別多話,當下心上有了番算計。她轉向容小鳳,「小鳳,怎麼不讓喜鵲回去探視她娘呢?」
容小鳳連忙迭番回道︰「讓!怎麼不讓呢,實在是……是因為王府本就人手不足,又逢王妃入府,所以……」
「我沒關系,娘親病了,做人兒女的不能盛湯伺藥已是罪過,連看一眼都不能……」說著,楊妤嫣眼前一片霧氣,「這種苦我知道,連我娘最後一面都不能見……」
容小鳳疑惑的皺起眉,「你娘最後一面?!可奴婢听說王妃的祖父、爹娘最近才加封晉爵,你的娘親不是才受封為梁國夫人嗎?」
她指的是楊妤嫣的大嫂王氏。驚覺自己失言的楊妤嫣一悚,咬了咬下唇,沒回應地轉移話題,「我說喜鵲,你待會就準備、準備,回家去吧!小鳳,可以嗎?」
主子都這麼問了,她能說不嗎?在心中嗤哼了聲,容小鳳有些不甘不願地回答,「是。」
喜鵲聞言大喜過望,感激地不住朝兩人道謝,「謝王妃、謝小鳳姐……」
楊妤嫣笑了笑,突然,心口一陣絞痛,她手撫著胸,不住地大口喘氣。
喜鵲一驚,趕緊上前扶住她往下滑的身子。「王妃,你怎麼了?王妃……」
「好疼……」她痛得臉都白了,冷汗不斷沁出。
喜鵲抬頭望向容小鳳,「小鳳姐,怎麼……」辦字在看到她一臉得逞笑意後,咽了回去。「你……」她又低頭看了楊妤嫣一眼。「難道你……」
楊妤嫣痛得昏厥過去了,容小鳳一派輕松地道︰「把她扶到床上去吧!」
「小鳳姐,王妃她怎麼了?」喜鵲有些遲疑地問。
她挑挑眉,朝那一桌菜的方向一臉,喜鵲隨即會意,臉色大駭,「你……你在飯菜里下毒?!」
容小鳳連忙捂住她的嘴,「找死呀,小聲點,被人听見我們就吃不完兜著走。」
喜鵲瞠目結舌,「我們?!」關她啥事啊?
容小鳳瞄她一眼,「我們是好姐妹呀!有福同享嘛,不過你當要享這福這麼簡單嗎?」她扶起楊妤嫣的身子,「快,把她扶到床上去,咱們還有場戲要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