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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殿下 第11頁

作者︰春上綠

「小肆兒……」君芷衣微偏著頭尋思,記憶里驀然浮現多年前亦是像這麼一個晚上,一抹哭得令人心碎的小小身影。「你是……那名哭著要找安公公的小太監?」

「是,就是我。」原來君姨還記得他!他驚喜地奔入亭內,來到她面前,有些羞赧地對她笑著,「君姨,好久不見了……」

不知道為什麼,在她面前,他精明干練的一面全不見了,她身上有種味道,讓他撤了所有防備,單純喜悅的心情如同一個不知世事的稚兒。

她有種母親的味道。即使這麼多年未見,君姨仍奇異的給他一種親切感,就好像她不是只有過一面之緣的陌生人,而是一個游子遠游過後,再回到家鄉最渴望看到的親人……

「你都這麼大啦!」君芷衣不太敢相信地直瞅著他,雙眸竟浮出淚來,「哎,我當年本來要收你來由儀宮的,誰知安公公說你突然生了場大病,然後再問他,他居然說已經把你送出宮外……」她叨叨絮絮地念著,好似覺得自己虧欠這孩兒什麼,要他別生自己的氣。

「我知道,沒關系的。」安無肆搖搖頭打斷她的話。原來當年君姨有找過他,這件事實讓他感覺心頭一暖,好像自己沒有被遺棄……遺棄!他在想些什麼啊!他和君姨非親非故的,怎談得上這兩個字。

老爹會這麼說他完全可以理解,要他真來由儀官當差,那他們安家真就注定無後了。

「君姨,你是由儀宮的宮女嗎?」他想告訴她,他也有找過她,可就是沒人知道他所形容的人下落在哪。

「我?宮女?」她為之失笑,搖搖頭,岔開了話題,「這麼晚了,怎麼會上這來?又出來找安公公迷路啦?」

安無肆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別拿小時候的事取笑嘛!我半夜肚子有點餓,所以溜到御膳房解解饞。」

「喔,那吃飽了嗎?沒吃飽我要人再送些東西過來。」

「不了,我吃得夠撐了。」他擺擺手表示不用了。「對了,君姨,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嘆氣呢?」這亭里沒旁人,他所听到的嘆息聲,應該就是她發出來的。

這話仿佛觸到君芷衣的傷心事,只听她又是重重一嘆,「唉,半夜睡不著出來走走,來到這兒,忍不住心里難過。」

他是听得一頭霧水,這思子亭有什麼好讓人難過的呀?「什麼事惹君姨煩?」

她深深瞅了他一眼,好半晌後突然問道︰「肆兒,你今年幾歲啦?」

「唔,剛過二十。」

她抬頭望向亭外高掛于黑幕的皓月,不勝歉吁地道︰「皇後的第四個孩兒,現在也應該有你這麼大了吧。」

「喔,我知道了,原來君姨你是皇後身旁的婢女,看見這座思子亭,所以為主子難過起來對不?咦,可是大皇子和三公主不是都找回來了嗎?皇後她老人家還是不開心啊?」

他們玄武一朝,是金氏王朝自開國兩百余年以來,最強盛富足的盛世,除了德元帝即位的第三年,皇室宗叔凌霄王與一些臣子密謀叛變,縱使馬上平復,卻也造成小皇子與兩位公主慘死的悲劇。

這件慘案舉國皆知,整個宮廷哀痛逾恆,一向仁慈寬厚的德元奇從此之後像變了個人似,笑容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皺起的濃眉,與民休養生息的無為治國政制換成勵精圖治,極力發展農工產業,疏浚古運河河道,獎勵商賈運輸有無,幾年間國內即呈現國富民安的景象;對邊疆外族的防御更不含糊,那時宮里政變,凌霄王就是勾結北方蠻族紇出。

而民間盛傳孝仁皇後因無法承受喪子之痛,長年久臥病榻,終日郁郁不歡。

可誰知其實皇子皇女慘死一案原來是別有隱情的,那根本是代死的枉死鬼。

當年皇後一舉生下兩個皇子及兩個皇女之時,有位江湖術士曾夜會德元帝,告知他三年後皇室將面臨一大浩劫,四名星子是最大的犧牲者。此劫無法可解,惟靠多行善事、減少殺戮,或許能將劫數帶來的災難化小。

德元帝寧可信其有,連著幾年大赦天下,自己和皇後也開始茹素,只盼為四個孩兒祈福;更在政變發生,將兩名皇子及一個小鮑主交由信任的武林人士送出宮外,留下一位真正的公主,再找來另三個年歲相當的幼童好混淆視听。

此舉果然奏效,只是造成後來的骨肉分離,是誰都沒有預料到的。

前兩年聞名天下的武狀元,竟就是失散十五載的大皇子,而大家所以為的太子殿下,居然是二公主假扮的;幾年前安南王爺任欽差大人辦案,意外和個野姑娘杠上,誤打誤撞的,又尋回了三公主……

現在就只剩下四皇子了,只是不知道他有沒有像他的哥哥姐姐這般幸運,能重回家人身邊,共享這遲來的天倫之樂?

「少了任何一個孩子,對母親來說都不完整,心上像少了塊肉,日日夜夜疼得緊。」君芷衣神色黯淡地道。

今日宮中大宴,看著圍繞在自己身邊已尋回的兒女,她在欣喜之余,仍是有股說不出的落寞,在人前她忍住思念的淚水,待到夜深人靜之時,才叫月娘同分擔她的苦痛。

「也是,這麼一說皇後娘娘還真可憐。」

君芷衣听他這麼一說,原本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下來。

安無肆見狀,慌了手腳,暗罵起自己的嘴笨。「唉,君姨你可別哭呀,是不是肆兒說錯什麼了?」「沒的事,是我自個兒本來就難過。」她拭拭淚,「對了,小肆兒,不知道現在你在哪個宮里當差?我讓安公公將你調來由儀官可好?」

這孩子就是投她緣,十多年前那晚,他給泥塵沾了一臉,雖叫她看不清他的長相,可那哭哭啼啼的脆弱模樣竟勾勒起她無限的母性,直想把他攬進懷里好好呵疼,現在見他相貌堂堂、斯文俊秀,忍不住替他惋惜起來,這樣的人竟是名閹官,老天爺也真會糟蹋人。

奇了,是自個眼花還是怎麼了,她竟覺得這小肆兒益發地眼熟,好像跟誰很像,又像是在哪見過……

「不!不成!」安無肆一听連忙拒絕,開玩笑,他這太監僅客串幾天,要是上由儀宮這兒當差,那他怎麼月兌身?

察覺到自己過大的反應好像嚇著君姨了,瞧她不明所以地看著自己,他露出一抹安撫的笑,解釋著,「君姨,不是我不肯,實在是安公公太難講情了,我怕你說不動他,白費一場堡夫。」老爹,不是我要陷你于不義,實在是時勢所逼呀!

「不會的,安公公他會听我的。」

「是嗎?」他裝模作樣地探探四周,故意放低聲音,也不看是什麼時候了,周圍根本不會有人。「君姨,我跟你說,你千萬別同別人說去,安公公最近心情不好哪,見一個是罵一個,是非不分、顛三倒四,什麼渾話都說得出口,我勸你還是別去惹氣受。」

君芷衣一愣,「他為什麼心情不好?」不會呀,這兩天看到他,也不見他有什麼慍色。再說她是主他是僕,就算心情再怎麼不好,王子的吩咐也得照辦吧!

「哎,八成是和他的老相好拌嘴了。君姨,人家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別人的閑事就甭管太多了。」對不起了蘭姨,連你也拖下水。

「不會的,安公公不敢對我怎麼樣的。」她知宮中太監宮女會玩些虛凰假鳳之情事,因此他這麼說,她也不覺有什麼不妥。

「他或許是不敢對你怎麼樣,可是對我就不一定啦!他那人陰晴不定,你跟他說道理說不通的,所以算是幫肆兒一個忙,君姨你別向他提了。」老爹,再說一百次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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