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我喜歡現在的我,至少比較像個人。」
談芷晴贊同地點頭,現在的徐靖磊的確不像過去的他,感覺像是活起來而不是死氣沉沉,完美得像個沒血沒淚的機器人。
「如果你這一生再也踫不到奇跡該怎麼辦?打算坐在這里一輩子嗎?」她問了最現實又最無法忽略的問題。
一輩子……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可以說從他回到現代後腦袋就一直呈現空洞的狀態,他只一心想回去,除此之外,想不了其他的事情,萬一真如談芷晴所說他再也回不去了,那麼他該怎麼辦?
他毫無頭緒,因為一閉上眼,就會看見金縷的笑容,他好想再看她一眼、好想再親吻她,想將自己對她的情意全部付諸語言告訴她,讓她知道他有多麼愛她,他相信她會笑,笑得很幸福,笑得教他心都融化了。
徐靖磊緩緩閉上眼楮,嘆了一口氣。
談芷晴本來還想開口,卻在看見他眼角旁的淚水時噤聲,她知道他一定听進去她說的話,才會感到悲傷,這時候她不該再多說什麼了,于是悄悄離開,將這里留給他獨處,讓他好好想一想。
徐靖磊無力地靠在牆邊,腦海里滿滿都是金縷的影子,有她生氣的模樣、她歡笑的喜悅,更有她凝視他的深情,倘若他會畫畫,就能照著腦海中的影像將她一筆一畫描繪出來。
一想到再也見不到金縷,胸口突然涌上一股氣,他感到不適,難以呼吸,整個人頓時昏過去,等他清醒時,人在醫院里。
不是在宋朝……對此,他感到無比失望。
這回在旁邊守著他的是徐靖朗。
徐靖朗看見他醒了,總算松了口氣。
徐靖磊捕捉到他那瞬間的神情變化,冷冷地問︰「我死了,對你不是很好嗎?」爺爺將公司交給他,父親很不高興,或者說所有人都不高興。
他的存在,對他們來說一直都是眼中釘。
「我從來沒這樣想。」
「那你是怎麼想?」他們兄弟從來沒有像現在離得這麼近過,一直以來他們中間總是隔著父親以及他的母親。
「對我來說,你永遠是我大哥。」徐靖朗淡淡地說,臉上看不出半點表情變化。
雖然他們是兄弟,但有太多因素導致他們不能親近,徐靖磊也明白不完全是別人的錯,他自己也必須負一部分責任,因為他拒絕他們靠近。
「靖朗,謝謝你。」
徐靖朗愣了一下,才說︰「你真的變了,真的像芷晴說的那樣,你曾經回到古代,所以才變成這樣嗎?」
「可以這麼說。」他淡淡一笑。
「不管如何,我還是希望你回來。」
「我卻想回到她身邊,因為那里有人在等我。」
「那這里呢?你可以完全不顧,什麼都放棄嗎?」徐靖朗不禁提高聲音,不敢置信大哥真的能放棄這里的一切毫無牽掛。
「如果能回去,我願意放棄。」
「為什麼?」
「唯有在她身邊,我才覺得幸福,等你有一天愛上了就會明白我說的話。」
徐靖朗別過臉,「真的太自私了。」
「或許是吧……可是我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
一想到這個結果幾乎是百分之百,痛楚仿佛像一只手狠狠揪住心髒,痛得他幾乎快要無法呼吸。
徐靖朗嘆了口氣,「我去外面抽根煙。」說完便離開病房。
徐靖磊躺在床上望著外頭的月亮,心中無限惆悵。倘若自私能讓他回去,他情願在這里留下自私的惡名,只因他的心早就不在這里了。
「小縷……」
他緩緩閉上眼,突然間,有個聲音由遠而近緩緩響起——
靖磊、靖磊……
是小縷的聲音,她在叫他。
不會錯,他真的听見她的聲音。
徐靖磊再次逃離醫院,攔下一輛計程車趕往那條巷子。
或許是打了鎮定劑的關系,他整個人顯得有些昏沉,扶著牆慢慢走到巷子里,來回走,不斷地走,他只希望奇跡能夠再次降臨,這次他定會好好把握。
可是無論他走了多少次,他渴望的、期待的奇跡始終沒有出現,他仍在二0一二年的現代,巷子外看不到一絲古色古香的景致。
最後,他走得果了,倚著牆緩緩坐下,嘴里喃喃自語︰「小縷、小縷……對不起,我可能沒辦法回到你身邊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倘若有來世,我會等你,一直一直等你——對不起……請你原諒我,我……再也回不去了……」他哭著說出這些話,眼淚似是無法停止,心頭撞擊的痛楚也一下一下地敲著,令他痛不欲生。
老天為什麼要這樣捉弄他?
既然捉弄了一次,為何還要再來第二次?
為什麼?
倘若世上真有神明,能不能听見他的祈求回應他一次,他一生就只有這麼一個祈求——他真的好想回到她身邊。
他只想回到她身邊,就算要犧牲一切也不在乎,即使她垂垂老矣,他也想陪她過完余生。他答應過她了,此生絕對不離不棄,他答應過了,他想兌現這個諾言。
無論是誰都好,請完成他這個小小的心願,好不好?
誰來幫幫他?拜托……
他甚至沒有勇氣要她忘記自己,因為愛得太深,他寧願自私也想綁住她一輩子……
「小縷……對不起……」他只能跪著哭喊,向著不知在何方的她道歉。
「大哥!大哥!」
前頭突然傳來徐靖朗的聲音,原本清晰的聲音不知為何逐漸模糊,好像離他愈來愈遠、愈來愈遠,直到再也听不見,而他眼前一片黑……
午後下了一場雨,讓炎熱的天氣頓時有些涼意。
金縷照例每天都會到這條當初徐靖磊消失的巷子,她習慣由東走到西,一面走一面數著腳下的步伐,總共四十八步,不論刮風下雨,她都會來回走上一趟。
似是期待,似是祈求,又似是一種支撐她繼續等下去的一種儀式。
快四年了,這漫長的日子在她眼中始終如同最初失去他的那一瞬,可是面對其他人的時候,她始終保持微笑。
這段期間,秋筵自京城返回伏陽縣,他前往京城除了考取寶名就是要見芝蘭一面,芝蘭告訴他所有的真相以及那封信,他才知道真正愛他的是金縷。他自知對不起金縷,于是發憤圖強終于考上功名,他本欲娶金縷,一點也不在意她有孩子,但是她卻婉拒了,因為她心底只能容下一個人。
一個永遠能成為她依靠的男人,那個人是她的夫婿——徐靖磊。
除了他以外,她再也無法愛任何人了……
「……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到巷子盡頭了,她轉過身再數一次。
沒有人知道金縷為什麼要在這條巷子里這樣做,全都在猜測是不是失去徐靖磊之後瘋了,但她也只有做這麼一件奇怪的事,久而久之,所有人都習以為常,沒看到她才覺得奇怪。
金縷嘴里念著數字,心里便念一次徐靖磊的名字,她不知道這麼做是否真能實現心願,只是覺得這麼做會讓她心安。
一旦心安,夜里也比較好睡,不容易被惡夢驚醒。
因為她總是夢見靖磊過得不好,她真的很希望他幸福。
「四十、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她看見站在前頭的是婉玉以及她的兩個孩子,她朝他們揮揮手。
兩個小家伙顯得很開心,婉玉卻是一臉驚詫的表情。
緊接著,身後忽然有一股強悍的力道緊緊抱住她。
即使過了那麼久,她始終記得他的感覺,因為他是她深愛的夫婿。
她抓著他的手臂,淚水已經先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