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初
他,以七情六欲為食。
偶然的機會,他遇上一名男人,便問男人︰「若我能給你掌握全天下的霸權,只要你不得踫此生最愛的女子,你可願意?」
男人思索良久,回道︰「好。」一旦霸權在手,天下美女豈有得不到之理,是不是此生最愛反而不重要了。
爾後,男人果真成了人間帝王,最後卻落得亡國逃命的下場。
男人臨死前,他又來了。
「你不是要給朕天下霸權?」男人問。
「是。」
「為何朕卻是落得這下場?」
「因為你選擇此生所愛。」
「朕此生所愛?」
「忘了嗎?她原本是你兒子的妃子。」
什麼?!
男人本以為他會奪走自己的此生所愛作為交換,怎知他選擇的仍是他的最愛……
「錯了,我給你天下霸權,不代表會奪走你此生所愛,抉擇仍在你手上,最後是你的貪欲毀了你自己。」
留下這段話,他消失在男人面前。
第一章
金色暖陽鋪滿了一地,風吹,落葉紛飛,石子步道上,猶可見葉片滾地飛揚。
一名老嫗躺在樹下乘涼,身邊擺放她最愛喝的茶、點心,她一面哼著小曲兒,一面跟著搖頭晃腦,模樣好不愜意。
每日到這時候,她便會坐在這里,僕人經過也會特地放低聲音,就是避免擾了太祖女乃女乃的好興致。
徐府上下一共一百三十六口,不過現在仍住在祖屋內的只有二十三口,其余的孫字輩們都十分爭氣的外出打拼,有的成了高官,有的經商,有的教書,無論做什麼都毋須太祖女乃女乃傷腦筋。
太祖女乃女乃如今高齡一百一十九歲,眼看今年過了壽辰便要滿一百二十了。
有人會嫌老人家礙手礙腳,偏偏徐府的太祖女乃女乃雖然高齡,身體依然健朗,吃得下、睡得好,沒讓家人擔憂;對他們而言,最珍貴的東西不是金銀珠寶,而是這個老人寶——太祖女乃女乃。
太祖女乃女乃處事向來公正客觀,因此無論是住多遠的孫字輩們,一旦遇上難解的事情,或是親人間彼此有嫌隙,都會回來請示太祖女乃女乃,而太祖女乃女乃的決定往往能令他們心服口服。不僅家人信服太祖女乃女乃,連僕人也十分尊敬這位可愛的太祖女乃女乃,能在徐府工作就是個福氣,因為太祖女乃女乃不僅不要他們簽下終身契,還會給他們豐厚的薪資讓他們能寄回家里照顧家人,即使有契約到期的僕人也舍不得走,個個都願意在徐府內做牛做馬一輩子。
此刻,太祖女乃女乃一面哼小曲兒,一面搖頭晃腦想著她的人生大事。
想想她都快一百二十歲了,早已經活夠本,隨時都能瞑目,無奈孫字輩們總是對她百依百順,吃得好,睡得好,害她想死都死不成。有時她不禁想著,若能有個孽孫來活活氣死她,讓她名正言順壽終正寢逍遙快活不知該有多好。
孽孫,你到底在哪呢?
「唉。」她真氣自己當初怎麼會一時好心攬下這麼大的麻煩。
「太祖女乃女乃,您怎麼在嘆氣?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小春幫您揉揉?」
有,你們對我太好讓我不舒服。
怎麼手足相殘、父子對立、媳婦虐待婆婆、親爹賣了女兒的事情都沒發生在徐府?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妯娌和睦——徐府內的平順實在是順到了近乎人神共憤的地步,幾乎看不見一絲黑暗面。
「啥?你說什麼?我听不見,再大聲一點。」她可沒忘記這是一百歲的時候不得不有的殘疾——重听。
小春含笑靠近太祖女乃女乃的耳邊,深深吸了口氣,大聲喊道︰「太祖女乃女乃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小春幫您揉揉?」
這一吼差點震破她的耳膜,好在她道行高深,還能抵擋這魔音穿腦。「沒事,只是活得久了,難免偶爾會感傷起來,總覺得自己活夠久了應該可以去找閻王下棋聊天。」
小春一听太祖女乃女乃有「輕生」的念頭,連忙跪下,豆大的淚珠瞬間滾落成一串,嚇到了太祖女乃女乃。
呃……她都還沒死,需要這麼快就哭喪嗎?
小春緊緊抓著太祖女乃女乃的衣服,頓時哭成了淚人兒。
「太祖女乃女乃,您別這麼說,小春會傷心的……您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小春希望您能長命百歲,讓小春永遠侍候您。」當初若非太祖女乃女乃買下要被青樓的人帶走的她,她真不敢想象自己會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太祖女乃女乃不僅是她的恩人,更如同她的親人。
永遠時候她?問題是,她已經長命百歲了,兒子、孫子、曾孫應該躺平的都躺平得差不多了,是還要她活多久?
老而不死謂之妖啊,她可不想當妖孽。
唉,這便是她即使想走也走不了的困擾——每當她稍微暗示一下自己歲數大了,或許將不久于人世的時候,就一堆人下跪、一堆人掉淚,弄得場面真的如喪考妣,還沒說的話也甭說了。
猶記得前年的除夕夜,徐府上下一百三十六口統統回到這兒來圍爐團圓,那是她頭一次明示自己或許可能快要駕鶴歸西,正要口頭交代遺囑,怎知那兩個字才剛剛說完,只見連僕人在內一共一百四十八口人全部扔筷拋碗地朝她下跪,一逕地哭說不舍她的離開,要她千萬保重身體繼續長命百歲,那場面之壯觀、氣勢之盛大是前所未見,讓她瞠目結舌從此不敢再明示。
唉,再次嘆氣,太祖女乃女乃只得拍拍小春的背安撫道︰「好了,小春乖,別哭,太祖女乃女乃隨口說說罷了,別放在心上,太祖女乃女乃會繼續活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哀怨。
小春這才笑逐顏開。「太祖女乃女乃,小春最喜歡您了。」
「呵呵。」愛組女乃女乃皮笑肉不笑。
天,她究竟是造了什麼孽啊?
不是說凡人最貪、最自私自利,當初即使答應要報恩,她也以為只要幾十年就能夠尋回自由之身,怎知這一拖就快要一百年了,想她當時也是個年輕的小泵娘,如今卻是滿臉皺紋、行動不便、耳不聰、目不明卻依然吃得好睡得好的太祖女乃女乃,真是世事難料。
唉,她究竟何年何月何日才能離開徐府?
「對了,太祖女乃女乃,今兒個莫生少爺要回來了。」
喔,原來是徐府唯一還算得上孽孫的孫字輩終于要回來了。快吧,快些回來氣死她,她真的很想很想要壽終正寢。
必在一個不能走快、不能吃快、不能說快,幾乎啥事都不能做的軀殼里,真的是一件很累的事情,無論是誰都好,快來讓她解月兌吧。
「莫生……誰啊?」一百一十歲的時候,她賞給自己容易東忘西忘的小毛病。
「您的……」小春一頓,開始扳手指算。「孫子、曾孫、玄孫、來孫,下一個是什麼呢?」
是晜孫啊,傻丫頭。
為了應付人間這些繁文縟節的輩分關系,她非常認真地記住。
「啊,我想起來了,是晜孫!太、祖、女乃、女乃,您、的、晜、孫、要、回、來、了。」小春沒忘記重點地方要放慢速度提高音量,因為太祖女乃女乃重听。
這突如其來的一吼,太祖女乃女乃沒有防備差點跌倒在地。
老實說,她真的很想放棄「耳不聰」這個殘疾,成天讓人吼來吼去還挺累的。
學做人,更累。
就像她,學了一百年也還沒將一個老人應有的老態龍鐘學好,偶爾她依然會不小心健步如飛、過目不忘,害孫字輩們以為她的回光返照,又弄得一家子人緊張兮兮的。
「原來是生兒要回來啦,很好很好。」好吧,她決定要賞自己一個神跡——干脆一夜睡醒之後,耳朵便恢復,要不然她怕這樣下去遲早得真的「耳不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