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你喜歡什麼樣類型的女孩子?」
範恩麗沒頭沒腦扔出這個問題,讓傅如雪呆了幾秒。
「為什麼突然問?」
「我覺得可以替你找個女朋友,這樣或許就能解決你的失眠問題。」範恩麗把話筒夾在耳朵旁,對著鏡子貼面膜。
「我給你帶來困擾了?」
「沒有啊,只是我身邊最近冒出幾個還不錯的女孩子,所以想介紹給你,上次傅爸說了,你已經兩年沒有交女朋友,要我有機會就幫你介紹一下。」交女朋友,然後同居,順便解決失眠,真是一舉兩得,多好。
「那你自己呢?」看來父親非常懂得外交這門功夫,他倆的關系一下子就拉近了,反而是自己還在門外。
「我?我沒想過要結婚,我很習慣一個人,多一個人我覺得很麻煩,會增加我的煩惱,敬謝不敏。」
「你可以找個能照顧你的男人。」他躺在床上,邊講電話邊翻閱雜志。
「我自己就可以照顧自己,為什麼還要找個人來照顧我?何況一個人多逍遙自由,我的工作時常要跑來跑去,根本不適合培養感情,與其交了之後成天听對方抱怨,倒不如一個人就好。」範恩麗說完自己的看法後很怕他會起而效尤,連忙補充道︰「畢竟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不一樣,當然不能勉強,對吧?所以你千萬不要學我,而且你又是獨生子,傅爸一直等著抱孫子,別讓他失望了喔。」乖,千萬別拿她當榜樣。
「一個人旅行,一個人生活,你身邊又沒有特別好的朋友,不怕寂寞嗎?」
寂寞?
這兩個字,猶如一顆石頭輕輕落在範恩麗心湖上,喚起了昔日的記憶。
寂寞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
她始終不懂,因為她一直都是一個人。
呼吸,生活的時候她都是一個人,所以她實在不明白寂寞的感受,只覺得那應該是理所當然,每當听見有人嚷著好寂寞,她內心都會升起這個疑問。
什麼是寂寞呢?
「……我習慣一個人了,不怕寂寞。」她無法體會寂寞,所以也不懂是怕還是不怕,不過假使回答害怕,豈不是要交男朋友了?所以她選擇說不怕。
「難道你不會想找人分享你的心事?」
「既然是心事,當然不能與別人分享,好了,怎麼話題都在我身上打轉,是我問你耶。」
「等你想交男朋友的時候再來問我吧。」
「那,那萬一我一輩子都不想交呢?」
「一輩子都別來問我。」莫名地,傅如雪內心有一點火氣竄上。
這人怎麼這樣啊?總覺得他在跟她鬧起脾氣來了。「小雪,你是男生,是獨生子,要成家立業傳宗接代……」
「地球人滿為患,我不生小孩是造福世界。」他冷冷回應。
奧,居然跟她扯開話題?「可是傅家只有你耶。」
「全世界姓傅的不只我一個。」他見招拆招。
「小雪,你是在跟我鬧什麼脾氣?」不能生氣,不能生氣,要不然面膜敷臉的功效會大打折扣,孫子明天會請她上台,順便宣布她的職位,她要美美的才行。
他這樣是在鬧脾氣?
「我在鬧脾氣?」
「當然是啊,干嘛一直跟我唱反調?吐我槽?我是好心跟你建議耶,我不結婚,難道全世界人都不用結婚了嗎?」
「同樣的,全世界人都結婚,我就必須結婚嗎?」傅如雪無暇研究自己是否在鬧脾氣,下一句話便堵了回去。
範恩麗眨眨眼楮,現在是怎樣?原來只是無關緊要的交談怎會演變成彼此都動了氣?她自認是心平氣和啦,可傅如雪的反應就過于強烈,他表現出來的態度好象她是舊時代的長輩硬逼著人非結婚不可。
大人,冤枉啊,她哪有啊。
「如雪,我沒有逼你結婚,只是你可以試著開始找尋對象,你的條件那麼好,肯定可以找到適合你的女孩子,有些事情沒有嘗試就放棄太可惜了。」
「那你自己呢?還不是沒嘗試過就率先放棄。」居然還敢勸他。
這是存心跟她杠上是嗎?「我結不結婚應該不關你的事情吧?」
「我不結婚,你也用不著煩惱,畢竟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
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範恩麗頓時感受到內心一陣刺痛。
也是,她的確不是傅如雪的什麼人,盡避兩人快要成為一家人,仍然沒有血緣關系。
她在替他擔心什麼?他那麼厲害,必定能處理好,真是的,這愛操心的小毛病又犯了。
「說得也是,我根本不是你的什麼人,那個……我今天有點累,想一個人睡,晚安了。」
說畢,她立刻掛斷電話。
直到嘟嘟的聲音透過耳膜直達大腦,傅如雪這才察覺自己剛剛的舉動真的太幼稚。
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回事,怎會一而再,再面三地想反對她的所有言論,一點都不象平常的他,縱使她說的話讓他不高興,他也不該遷怒。
呼……他吐出一口長長的氣,煩躁地爬著頭發。
看來今晚,他確定要失眠了。
×××
不只失眠,傅如雪是整晚沒睡。
反復想著範恩麗,以及反省他昨晚完全出乎自己意料的行為。他並不是真的反對她的話,畢竟她說的是對的,只是他很不高興听見她說不想結婚。
早上一進入公司就是冗長的會議,開到中午的時候,傅如雪已經略顯疲憊,他輕壓鼻梁,試圖振作。
「總經理,有人送來一幅畫。」
「哪一位?」
「沒有署名,僅有公司名稱,是‘Uniqueness’。」
暗如雪交代放下後,秘書以及搬畫的人隨即退出他的辦公室。
他不急著打開,反正就擱在地上,他想看的時候就可以看。
除了今晚的慈善義賣會之外,他和「Uniqueness」根本沒有任何往來,對方怎會突然送禮過來?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後也可以說是無解,因為下午的忙碌隨之而來,他的午餐僅是一杯咖啡,就又展開部門檢討會議,直到他所有的精力都用盡後,也快下班了,他回到辦公室,秘書正好要離開。
「總經理,我已經將文件放在您的桌上,那幅畫我也拆開掛上去了,該怎麼說呢……真的是一幅很用心的畫。」
很用心?
秘書的話勾起他的好奇,傅如雪推開門,按下電燈開關,當光線照亮整間辦公室的瞬間,牆上的那一幅海震懾了他。
是畫嗎?似乎不象,他走近才發現畫框里的不是顏料,而是一顆顆細小的沙子,顏色有深有淺,卻都不月兌離主色——藍。
是誰送的,他已心知肚明。
他伸手輕撫透明的壓克力面,仿佛已置身這片湛藍遼闊的海洋,耳畔听見的是浪潮,映入眼簾的是海浪,竄入鼻間的是海特有的咸味。
「你都沒想過要放松嗎?」
「放松?」
「對啊,有時候小小的放松會有不同的收獲喔。」
「我有去健身運動,會定期慢跑游泳,周末偶爾也會去喝酒,我有放松。」
「我敢打賭你慢跑的時候,腦袋里還在想著工作上的事情,就算去喝酒,也一定是跟同事或朋友,然後交換彼此的意見對嗎?沒響應那就表示我猜對了,那根本不叫放松,只是假借放松的名目進行的另一種折磨自己的行為而已。我覺得真正的放松,應該是連自己的腦袋也要淨空,完全的空白,什麼事情都別想。」
「很難。」
「難道你都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嗎?就只有你一個人去,可以讓你完全休息的地方?想想看,一定會有的。」
「……海邊吧,有一次我開車經過海邊,停了下來,等我上車的時候,才發現我整整浪費了一個鐘頭的時間在看那些海浪,什麼都沒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