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只是剛好是她認識的、又能幫她洗頭的人選之一?
那種他在她心里不同于其它人的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粉碎了。既然他是「好人」,不好人做到底不就對不起她了,很好,他決定要幫助她早日融入人群。
迅速幫她洗完頭吹干,蔣映人給她一個小任務。
「我想吃炸雞排,這附近有一間知名的雞排店,地址在這,你去幫我買一塊雞排,就當作是你的回報。」因為那間店很有名氣,沒排個十分鐘的隊不可能買到雞排。
趙上綺接過地址跟鈔票,抬頭看了他一眼,仿佛是以眼神詢問︰真的要去嗎?
他回以微笑,右手往門口一指,意圖明顯。
她低下頭,微微嘟了嘴,一臉為難地往門口移動。
只是洗頭有什麼效果,真正的辦法就是要下猛藥。
二十分鐘過去後,蔣映人開始擔心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連忙沖到雞排店找人。附近都沒看見她,怕是錯過了,他又趕回到店里,小麗跟他說,趙上綺打電話說她肚子痛先回家了。
好一個肚子痛,這個膽小沒用的女生!
趙上綺打了一個噴嚏。
她身上只穿一件細肩帶的小可愛,如果不想感冒,還是多加一件衣服比較好。
伏在和式桌上,她正在構思第一本創作故事的結局——蔣映人說童話應該是幸福的,這點她認同,可是她的故事不是童話,是帶了點現實的幻想,所以不會有美好的結局。
Dora因為有幻想,所以得到了不可能的快樂;但她沒有幻想,因此她一直不懂什麼是真正的快樂,唯一小小的快樂就是收到薪水的那一刻。她不得不考慮現實,如果沒有錢,她的生活會更艱辛。
為錢而忙,雖然辛苦倒也樂在其中,至少不會有時間胡思亂想。
坦白說,遇上蔣映人本是意外,她願意讓他洗頭也是意想不到的事,雖說他們曾有過同學的關系,可是短暫又遙遠,加上蔣映人對她根本沒好印象,因此當她提出洗頭這件事的時候,其實很怕他拒絕,如果他拒絕了,她還真不知上哪找人幫她這個忙。
男人她固然不喜歡,女人……她同樣也沒什麼好感。
哎呀她果然亂想了,趕快鎮定思緒,還有幾張草圖等她下筆呢。
她確實喜歡畫畫,不過不算是興趣,而是一種抒發,抒發心里的痛苦,因為她誰都不能說,只能深埋在心底。
喔……可惡,她又亂想了,頭好痛!趙上綺抱著頭趴在桌上,艱難地將腦中的回憶趕跑。
叩叩叩!
敲門聲將她自往事的漩渦中拉起,她感激地抬起頭,無論此時來敲門的是隔壁討厭她的室友,或是樓下不會擺好臉色的房東她都無所謂,只要能救她月兌離過去,她就十分感謝。
門開了道縫,還沒看清楚是誰助她月兌離苦海,就先聞到濃濃的香氣,視線往下看,發現是炸雞排,激起她肚子的叫聲,咕嚕咕嚕,趙上綺這才想起來晚餐吃得少,肚子餓了。她抬頭再看,竟是蔣映人,他臉上的笑容有些……
「你怎麼來了?房東怎麼會讓你上來?」房東堅持租房間給單身女孩,對她們管得很嚴格,不許有男人上來。
「是一個老伯讓我上來的,我是來讓你明白自己錯過什麼。不開門讓我進去嗎?」
「那個……不太好,已經很晚了。」門縫始終沒有拉大。
蔣映人看了眼手表,已經十一點,確實有點晚,但他不知怎麼回事就突然很想來看看她。
「你是怕雞排的味道弄得整個房間都是對吧?那你出來吃,我買了兩份也吃不完,這雞排真的很好吃,不吃很可惜。」香氣確實誘人,趙上綺無法讓蔣映人跨進她的世界,卻也無法關上門阻止香氣撲鼻,最後不爭氣地反手關門走出來,就為了那塊雞排。
接過雞排咬了一口,她覺得好滿足,忍不住露出笑容。
「好吃吧?這家雞排可是很有名的,許多美食雜志都去采訪過,上次還有新聞報導他們自行創業的經過。」趙上綺嘴里滿是雞排香氣,來不及說話,只能猛點頭,雞肉的味道更刺激她的肚子,連蔣映人也听見她肚子咕嚕咕嚕的聲音。
「你還沒吃晚餐?」
「今天吃得比較少。」她每天都吃得很少,因為她還有助學貸款還沒繳清。
「真的嗎?」其實蔣映人不信,他曾發現趙上綺盯著他的水煎包猛看,當時沒想太多以為她只是嘴饞,不過幾次下來心里不禁起了疑惑。見她用力點頭,他說︰「你已經很瘦了,用不著減肥,太瘦反而對身體不好。」
「我知道,謝謝你。」
「這邊有……」他指著她的嘴邊,她模模嘴角,沒有模到,他一笑,伸手要抹去她嘴角的食物,卻教她往後一退避開了,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氣氛頓時變得很尷尬。
趙上綺眼底閃過慌亂,連忙道歉。
他放下手,徑自笑問︰「有時候我還真不知道?是排斥我還是信任我?」
「對不起……我只是不喜歡有人踫我。」
「我幫你洗頭呢?」
「喔,那不一樣,因為那是在治療我。」
「所以平常的時候,你不喜歡有人踫你?」她點點頭。
「上綺,我覺得這個什麼洗頭的治療法對你來說並沒有用處。」他下了結論。
「真的嗎?可是……」
「都一個多月了,如果有用,要你買一塊雞排,你也不會跑了;而且你對人始終還是保持著距離,這種要花上好幾年的時間才能根除你排斥人的習慣的治療法,你不覺得太沒有效率了嗎?這樣吧,後天我排休,要帶可人去看電影,你也一起來吧。」
「可是……」
「如果你真的想治療自己,就要鼓起勇氣,光靠洗頭治療是沒有什麼效果,再說有我保護你,還怕什麼?」
蔣映人微笑的表情帶有一股讓人不由得全然信任的篤定,趙上綺眨眨眼,明白他說的確實沒錯,她能讓他洗頭,卻無法讓其它女人踫觸,她是不怕到‘Beauty’了,但對‘Beauty’以外的人似乎還是沒有進步。
「相信我,我不會害你。拿出一半的勇氣,另一半我會替你補上,不要怕!」她不足的勇氣,他會替她補上——望著那雙清澈朗目,趙上綺答應了。
蔣可人很清楚自己今天的角色是個不能插花的花瓶。
插花會吸引過多目光,所以不能插花,只能裝水。
昨天听哥說上綺姊其實不喜歡親近人群,他好心想幫助她,所以她也被拖下水。
扮要她扮演好不能插花的花瓶,為什麼不能插花呢?因為插了花就會吸引上綺姊過多的目光,他是要上綺姊去熟悉人群,而不是熟悉他們兄妹倆,所以花瓶只能裝水,要言之有物,要適時提點,還要提點得恰到好處。
拜托一下好嗎?她才十幾歲,哪懂這麼多啊。
總之,她會盡力,其它就別再苛求了。
不過,她確實注意到上綺姊的視線總是落在他們兄妹身上,尤其她發現上綺姊盯著她哥的時間居多,因此趁上綺姊去洗手間的時候,她趕緊跟大哥報告。
「哥,上綺姊一定是對你有意思,要不然為什麼她偏偏找你幫她洗頭?就算你們是熟人好了,也不過是同學一個學期而己;而且如果是我,與其找個男人幫我洗頭,還不如女生來得好。不過說真的,上綺姊怎麼會連女生都排斥,好怪喔,一般來說不是討厭異性而己嗎?」
「一般來說怎麼會討厭異性?」
「為什麼沒有?如果她受過傷害的話就會害怕討厭啊……」蔣可人頓了一下,腦子似是想到什麼,問︰「哥,上綺姊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