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呢?」留下一句令人玩味的反問,蔣孟生起身就走,無須回頭,他曉得江少儀必定會跟上來。
然而,步伐往前邁出幾步,竟沒听見身後急切跟上的腳步。
一時間,他心慌了,腳步慢下……
在感情這方面,他其實十分膽小、沒自信,因為他生在沒有愛的環境中,即使後來有過多的寵愛依然無法填滿他心底某個角落的空缺,他對感情依然有著模糊的不肯定,無法確定對方是不是真心對待自己。
怕受傷,他習慣獨來獨往,沒有付出、沒有期待,也就不會有受傷的機會。
一直以來他都抱持這種態度,少儀是他第一個願意壞了規矩願意真心接受的情人,若要再次傷害他,也只有她才能做到。
他惶恐、他惴惴不安。
為何她沒有跟上來?
難道是湯啟揚讓她舍不得離開?
回頭?
不回頭?
蔣孟生擰了眉心,不敢……亦沒有勇氣回頭。
他害怕看見她對著別的男人笑的那個畫面。身為男人,他確實能做到氣度寬闊去提拔敵人,亦能推薦能力比自己強的後輩,不過卻沒有一丁點的勇氣接受背叛。
靶情上,他其實相當自卑。
冷淡的三言兩語便能教他支離破碎,說穿了,他只是一只紙老虎,脆弱的無法囂張。
許久未見,他們的關系……真的淡了嗎?
「等我一下啦!」
江少儀甜美的嗓音輕易便將他混亂的思緒喚回,她的手重重握住他,彷佛為他注入滿滿的力量,他稍偏首,凝視著她。
他松了口氣,真的松了口氣。
第9章(2)
「怎麼這麼慢?」
「面沒吃完多可惜,我絕對不浪費食物。」她本來是很有形象的,經過剛才幾十秒秋風掃落葉的精采表演後,優雅形象大概已經蕩然無存。
原來……只是為了這點小理由,他卻緊張大半天,想來也可笑。
「你手心濕濕的,我怎麼不知道你會流手汗啊?」
「我不會流手汗。」
「可是你的手明明是濕的。」為了證實自己沒說錯話,她抬高手給他看。
他但笑不語,笑容摻有無法說出口的痛,不說出口,是因為說了也沒人會懂。
江少儀卻透過他的眼神明白,手再度牢牢握住他,並試著以輕快的口吻抹去他適才的痛楚。
「你真的很討厭耶!說走就走,也不等我,一點都不紳士。」她想蔣孟生應該是痛的,否則不會露出松口氣的神情。
「紳士的外表之下都是野獸內心。」他直接點破。
「你也是嗎?」
「……我是。」他的內心養著一頭暴力的獸,完全不知何時這頭野獸會掙月兌枷鎖沖出來傷害他所愛的人,他真的很怕。
盡避蔣孟生說這些話的時候,眼底透著莫名的傷痛,江少儀依然含笑迎上他的黑眸。
「看來,我只好努力當一名好的馴獸師!」
她愛他,不會害怕他內心晦暗的一面。
她會包容他的全部。
江少儀堅持下午要上班,蔣孟生只好在公司附近的咖啡館枯等。
他本來希望明天就能回到崗位上,不過堯東不許,要他好好休息一個月再說,休息對他而言等同于廢物,可他又不能擅自回公司,只好學著當一個月的廢物。
按照江少儀古靈精怪的說法,要當一名稱職的廢物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既要廢得徹徹底底、還要廢得人神共憤、更要廢得高枕無憂。
她所說的這三項,他听不懂,于是她又進一步說明──
何謂廢得徹徹底底?就是不用做事,完全奉行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原則。
何謂廢得人神共憤?就是讓所有人都嫉妒你居然是人人爭先恐後搶著當的廢物。
何謂廢得高枕無憂?就是即使當一年的廢物也不必擔心入不敷出的無聊問題。
上述三點只有他有這本事──她說的。他听完之後,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
好吧,既然什麼事都不能做,他確實只能好好當個稱職的廢物。
因為有期盼,所以時間過得很快,一晃眼已經六點多了。正值夏季初,天色還很亮,不像是即將步入夜晚的黃昏,白色的雲朵點綴在藍色晴空上,莫名使人心情開朗。
可是他清楚他的愉快不是因為天氣,而是等一會兒將會有人出現在他面前。
是他所愛的人。
「第一天當廢物,還愉快嗎?」來人歡愉的聲音填滿他的胸口。
「還不錯。」他轉過頭,深情凝視。
他們搭乘捷運,因此避開塞車潮,四十幾分鐘後回到家,餐桌上已經擺滿豐盛的菜肴,看得江少儀口水直流。
「媽,妳也太偏心了吧?每次我回來也沒有這麼豐盛的料理,怎麼今天蔣孟生一來,就有這麼多好吃的?」
「孟生在國外住那麼久,一定很久沒有吃到家鄉菜,媽當然要多煮一點給他補一補。女兒廚藝不佳,做母親的只好多擔待一些。孟生,快點來吃飯。」江母熱情招呼。
「謝謝伯母。」
「媽,今天為什麼叫我回來吃飯?」
江母瞪她一眼,「媽想妳,想看看自己的女兒,難道還要其他理由?」
江少儀抿抿唇,一臉歉意,趕緊拉拉母親的手,「媽,對不起啦!最近工作比較忙,所以我比較少回來,等這個月結束後,我就不忙了,到時候我會天天回來纏著妳,纏到讓妳趕我走好不好?」
江母笑睇著女兒,「少貧嘴了,快去里長那邊叫妳爸回來吃飯。」
「是,遵命。」江少儀行了個童子軍的禮後,立刻出門尋父去了。
江母搖搖頭,「小儀老是沒個正經,孟生,將來你要多辛苦一點。」
「不會的,我喜歡這樣的少儀。」
「那就好。」江母顯然很放心,幫他添飯。「對了,我听小儀說她不想結婚。」
蔣孟生愣了一下。
「也許這是年輕人的想法,伯母老了無法干涉,可是對我們這些老一輩的來說,當然還是希望子女有好的婚姻,如果可以,你幫我勸勸小儀,同居名不正言不順,我擔心會有人說閑話,而且結婚對女人也比較有保障。」嘆了口氣,江母憂心忡忡。
「我會的。」
餅沒多久,江父和江少儀一塊回來。席間,蔣孟生沒有說太多話,只是靜靜听他們一家人的對話。用過飯後,他陪江父聊了一會兒,起身去上洗手間,經過江少儀的房間時,下意識走進去。
她房間里家具沒有變動,只不過書櫃撤去換上一個衣櫥,里頭放置的全是她哥的衣服,書桌上擺放的是她二姊還沒改好的作業簿。這里已經不像是她的房間,可是即使不住在一起,仍然能感受他們一家人的親密,那是他不曾有過的家庭溫暖,不過他已經過了會羨慕的年齡。
喀!听見聲音,他抬頭,看見站在門邊的江少儀。
「你怎麼在這里?水果切好了,快點來吃。」她走近,準備拉起他,沒想到反被他壓在床上。「蔣孟生,你怎麼了?」近看才發覺他的表情怪怪的。
「老實告訴我,我不在的這一年里,除了我,妳還有喜歡哪一個男人嗎?」听完江母的話,說沒有受影響是不可能的事,盡避他深愛江少儀,她畢竟為人子女,他不希望愛她的人替她操心。
江少儀雖是詫異他的問題,可是也決定老實回答。「……有啊。」
「誰?」平靜換了幾口氣,他決定冷靜聆听。
「就是……小夜啊。」見蔣孟生呆了幾秒鐘,江少儀乘隙逃月兌,站在床邊雙手抱胸斜睨他。「蔣孟生,你真的很無聊耶,明明那麼有自信,怎麼會擔心我變心?相較于我變心,我才更怕你會花心呢,說!這近一年里,你有沒有跟哪一名金發美女糾纏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