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我好一些,至少你清楚自己的娘是怎麼死的。她死的時候,我完全不知情,以為她只是睡著而已,因為她總說女人多睡一點會變得更美,而且醒來也不知做什麼好,所以她最喜歡睡。
「那天我以為她還沒醒,去她房里想叫醒她的時候,才發覺她已經死了。她那模樣如同睡著一般,外表看不出異狀,我喊了許多聲,不見她有反應,推了推她……她冰冷的身軀嚇到了我……」
之後他靜靜佇立在床沿,神情未變,過了一會兒又伸手撫模娘親,並仔細將娘親美麗的最後一面映入眼簾,從此不忘。
「西門鳳霄、西門鳳霄,你怎麼了?」他頓時不語的冷漠表情使她有些擔心。
目光由遙遠的過往緩緩調回,落在身旁的單琵琶臉上,注意到她臉上有抹憂慮,他笑了。「放心,我沒事,只是一下子又想到過去的事情。」
西門鳳霄的模樣有些陰鷙、殘冷,她下意識想逃,念頭方形成,他仿佛洞悉她的意圖,迅速扣住她的肩頭。
「別逃。」
「我沒要逃。」不願在他面前認輸。
她的逞強模樣挺可愛。「單兒,你似乎很怕我?」
「才不怕,少胡說了。西門鳳霄,你就不能好好喊我的名字嗎?」
「我不喜歡跟別人一樣。」他要的是獨一無二的地位——在她心中。「這樣喊可有妨礙到你?」
「是沒有……」可听來好似他們有多親密似的,連馮大哥喊她琵琶的時候,她也沒這種感覺;偏偏西門鳳霄無論喊她小姐或是單兒,總讓她有種酥麻入骨的異樣感受,如羽毛一般搔著她的肌膚。
「那還有什麼問題?」
經他一說,始終令她困擾的事情頓時沒有影響。
「沒了,放開我吧,我才不會逃。」
「可惜!還以為能一直摟著呢!」
他的一句話促使她想起一件事。「我終于明白為什麼會討厭你了。」
「願聞其詳。」他莞爾聆听。
「你外表看起來似乎真心,其實很假……你只是讓旁人看見你想讓他們清楚的那個部分,至于不願示人的,一分也不會泄漏,藏得很好,教人很難分清楚你這一刻究竟是真心或虛情,我最討厭的就是像你這種表里不一的人。」
西門鳳霄錯愕一怔,很快又斂住一絲喜悅。「單兒,你真的很了解我。」
「你根本不讓我看你的心,這樣哪算是了解?」
他勾起她的下顎,含笑。「若想看清楚我,你得靠更近一點,先空出你的心,只能容下我一個,如此,你才能看清楚我是個怎樣的人。」
「我……我一點都不想了解你……」他靠她太近,噴出的熱氣直接侵入她的鼻間,在她的體內流竄。
「真不想?」
他的嗓音怎能如此勾魂,撩得她的心兒怦怦跳。「不想……」
「听起來一點都沒有說服力。」
「你……你……別靠我這麼近。」
「單兒,我答應你,往後在你面前絕不欺瞞,保證真心以對,如何?」
「用不著對我特別。」他對她太好,令她難以招架。
「我只會對你一個人好。」
「是因為你想要得到青苑茶行是嗎?」
西門鳳霄眼眸黯下,似乎不太高興。「在你心底就只有這個答案而已?若是這問題,我不會回答你,想知道自己去找答案。」
「你不是說不欺瞞?」
「不欺瞞並不表示非要實話實說不可,我也能選擇不答。」
「小人!」
「太嚴重的指控。」
「小氣!」
他但笑不語,逕自品茗。
這晚,西門鳳霄似乎不那麼討人厭了,可也不到心動的地步。或許她能試著將西門鳳霄當作一般人,沒有特別喜歡或討厭,這樣未嘗不可。
是夜,幽暗的星空下,兩道相疊的身影散發著淡淡的甜蜜。
尚未察覺之際,他們都已讓彼此深植自己的心湖內,一圈又一圈蕩漾在湖面上的漣漪柔柔包圍了他們。
容不下第三人。
第七天,天氣雖冷,暖陽卻自雲層穿透,泄了一地的金黃,難得的好天氣,西門鳳霄帶單琵琶到湖畔,說是要她體驗下廚的樂趣。
「釣魚?!」她有沒有听錯?他說要釣魚當午飯?「餓死應該比較快吧,用不著體驗了。」
「偶爾自己動手煮午飯,不是挺有意思?」他興致勃勃。
一點也不有意思,還挺麻煩。
「敬謝不敏。」她提不起勁。
「這樣吧,今天是第七天,還有四天,我們來比賽,如果你多釣贏一條,就可少一天,如果我多釣則不算數,如何?」
存心放水啊?「這麼好,有沒有使詐?」
「我不是小人。」
听出他故意調侃,她也默默接受,畢竟是她有錯在先。「好啊,既然你無所謂,那就來比,你可不能不認帳。」
「單兒,我在你心底的評價真有這麼低嗎?」
「我是怕你輸給我又不認帳。」
「放心,我不是小人。」
「別一直刻意提起‘小人’好嗎?我都說不會再胡亂說你是小人了,用不著諷刺我吧?听久了也很……」聲音驀地停住,「煩」這個字怎麼也說不出口。
望著他那張笑臉,她終于明白自己老給西門鳳霄冠上莫須有的罪名確實更嚴重,他都沒吭聲,她哪有權力嚷嚷?
「也很如何?」
「對……對不起!」她的確欠他一個道歉。
「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圖,只是好玩逗逗你罷了!」
「可我終究傷害了你,明明沒有的事情,是我一味認定錯怪你。」誠心誠意獻上她的歉意。
他淺笑,將魚竿遞給她,「讓我瞧瞧你有多厲害。」將話題帶開。
厲害?一點也不。反正只要他釣的不算數,她就不算輸,才不怕。
西門鳳霄簡單教她釣魚的方法,她很聰明,沒一會兒便學會,還學得有模有樣,將魚竿輕松甩出去。
「別看我好似弱不禁風的模樣,小時候我也調皮得很,經常爬樹、跳上跳下。」總讓娘為她捏了把冷汗。
「小野貓。」
「我才不是!我屬虎,假使我沒記錯,你也是吧?」記得西門鳳霄整整大她一輪,對她而言有點老,不過就外表而論,一點也看不出來。
「我曉得我很老,用不著提醒我。」他似有感嘆。
單琵琶急忙安慰,「我沒有這麼說,你看起來也不老,就跟馮大哥差不——」哎呀,糟!她連忙噤聲,注視著他,希望他沒听見。
西門鳳霄也似乎真沒听見,專心釣魚。「釣魚需要耐性,看我們兩人誰的耐性足。」
原來他真的沒听見,單琵琶輕吁了一口氣,可不知怎地,又覺得有些怪怪的,「馮大哥」三個字說得如此大聲,他怎可能沒听清楚?
可西門鳳霄不願說的事情,她應該也問不出答案,只得乖乖釣魚。
就在他的魚竿才甩出去沒多久,有名年輕男子朝他們這兒走來,以為是這兒附近的人,不過看他筆直走向西門鳳霄,便知他們應是認識。
「鳳爺。」
「我不是說別來吵我?」
「有幾位大人急著要見您,屬下擋不住。」
「擋不住……便殺了吧。」到哪兒都有麻煩。
殺?!赫然听見這個凶殘的字眼,單琵琶嚇得差點握不住魚竿,她非常確定自己沒听錯,人命能如此輕賤嗎?
年輕男子聞言,似是真要去執行命令,轉身便走。
單琵琶連忙開口︰「不過是見幾個人而已,用不著殺吧?你去見見他們,我會在這里等你。」輕易便說殺,西門鳳霄以往究竟是過什麼日子?眼看年輕男子愈走愈遠,她緊張起來。「不要殺人,好不好?」
她滿是擔憂的小臉使西門鳳霄難得軟了心。「墨衣,不必了,我去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