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都是程又齊不斷付出,他對她的感情毫不掩飾,反觀自己,一點也不溫柔、體貼,身為女朋友應該做的事情,她似乎一樣也沒做過,卻將他的好照單全收並視為理所當然。
她很不安,也很沒自信。
不明白他究竟是看上她哪一點?
她到底有哪一點那麼吸引他?
餅去視而不見的憂慮全在這刻卯起來狠狠攻擊她的理智,將她原有的自信擊得潰不成軍。
到了台中,她不清楚他任教的學校在哪里,正想詢問旁人,才赫然發現她連他任教的國中是哪一所也不清楚……心頭頓時泛起一陣酸意,做為他的女朋友,她實在很失職。
不清楚他家里有哪些人,不知道他台北的家在哪里,甚至連他的生日星座都不了解,她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麼失敗。
她一點都不配當他的女友,可她的的確確喜歡他,只要有一絲挽回的機會,她絕不會放過。
冷燕湖努力振作精神,攔了一輛計程車,直奔他的住所,即使有他給的鑰匙,她也不敢貿然進入,只能待在外頭等候。
已經是下課時間,他應該很快就回來,得先想想該怎麼解釋才好……想著想著,她累得蹲下靠在門板上閉起眼楮。
半夢半醒間感覺到有一只溫暖的手正輕輕撫模自己的臉頰,她睜開眼看見是程又齊,眼眶立刻一紅,激動地撲上去,緊緊摟著他,怕會失去他似的用盡力氣不肯放。
程又齊是很感動女友如此想念自己,不過……「燕湖,輕一點,我快不能呼吸了。」
聞言,冷燕湖尷尬地連忙放開他,「對不起。」
他伸手輕撫她的臉頰。「真那麼想我啊?」他的付出終于有了成果。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他滿臉困惑。「你主動來看我,我高興都來不及,為什麼要生你的氣?」
「可是你掛了我的電話……你還沒看見今天的報紙嗎?」
「還沒。先進來吧。」他打開門領著她進屋。「早上學校里的學生跟校外人士打起來,我和幾個男老師去勸阻,然後跟著到醫院檢查傷勢又到警局做筆錄,回到學校還得和校長開會,又得打電話通知家長來帶學生回家,到現在都還沒有空吃一頓飯呢,而且我的手機也掉了,要不然怎麼會舍得掛你電話。」程又齊說了一長串,最後才問︰「今天的報紙怎麼了?」
她掏出在火車站買的報紙給他看。
看完之後,程又齊笑了笑,原來她露出那種泫然欲泣的表情是為了這種事,他心底有點竊喜,這代表她是因為重視才會這麼心急地跑來想當面解釋,看得出來他在她的心中已經有一席之地了。
「媒體會捕風捉影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常常一點蛛絲馬跡就能讓他們擴大渲染,你以為我會傻到相信這種報導嗎?第一眼看見,心情的確有些不舒服,但是我會相信你,何況你的個性壓根不會做出這種事情,我了解你。」
一句「我了解你」,化消了冷燕湖心底滿滿的痛楚。
「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有必要騙你嗎?」
壓在心口上的石頭終于滾落,她嘴角先浮現笑容,然後再慢慢捱近,最後雙手環上他的腰,這是她每次主動抱住他的分解動作。
「我不是有給你鑰匙,為什麼要待在外頭等?」
「因為我怕你在生我的氣,如果我貿然進入,你會更生氣。」
「傻瓜,永遠都別怕我會對你生氣,所有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脾氣很好,很少生氣,更何況生你的氣我鐵定會更不好過。」
「又齊……我很不安,我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有什麼優點值得你念念不忘十年?我很怕你在更了解我之後,發現我其實不如你記憶中美好,會覺得厭煩轉身就走。我從沒喜歡過一個人喜歡到會害怕失去,我很想愛你、想接受你,又怕被你遺棄,我真的一點也不好。」
他的女友不懂得說甜言蜜語,不過這番話已經夠教他感動。
「說實話,我也希望你懂得說甜言蜜語,會跟我撒嬌,個性再多一點熱情,不過我一開始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你,不管在其他人眼中是好是壞,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你。至于十年啊……你也別老放在心底,喜歡你是我的事情,是我心甘情願,你不需要有任何壓力。坦白說,我才怕你會討厭我,因為我是個死心眼的人,一旦認定就會持續下去,你不喜歡那才糟了。」
「……我其實很討厭男人。」冷蕪湖眼底閃著濃濃的膽怯,終于鼓起勇氣跟他坦白一切。「你那時候猜得沒錯,我之所以會有那麼冷漠的個性和轉學的確有關系,因為我曾經差點遭到性侵害。」回想那件事,她仍心有余悸。
程又齊神情一凜。「高中的事情嗎?」
「不是,是在國二的時候。那時候我每天到圖書館念書,念到圖書館關門才回家,走的是固定路線,才讓那個男人有機可乘。那天晚上下著大雨,打雷又閃電,我被他拖到路邊的時候,整個人嚇傻了,他拿著一把刀子威脅我不許出聲,要不然就殺了我……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我根本不曉得該怎麼辦……
「每回都是從電視、報紙上看見這種事情,然而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根本無法抵抗……他一邊拿刀,一邊要月兌我的裙子,我哭不出聲音,但雙手還是不停反抗,後來是有只野狗對他叫了好幾聲,他嚇得逃走,我也慌得趕緊跑回家,對家人說是不小心摔倒,把這件事當作秘密,從來沒有說出口。
「之後,我改變了,再也不穿裙子,並開始學習武術防身,不管男女,除了家人以外,我一律不接近,我對人變得很沒有信任感。後來發現這樣不對,我不能永遠沉浸在過去的記憶中,才努力掩飾對男人的排斥感融人人群,不想被人察覺異狀,畢竟我的情況也不算糟,至少我幸運地逃過一劫了……」她泛起的笑容依舊掩飾不了心底的苦。「我原本不想告訴你,但又不想對你隱瞞,因為你總有一天會發現我的不對勁。」
她清楚男人的,發現在那次強烈反抗後,日後程又齊最多親吻,擁抱她,卻不再試圖有更進一步的動作,她很擔心會因此失去他。
「我早知道了。」他對她溫柔一笑。
「什麼時候?」她以為自己隱瞞得夠好,連家人也沒看出端倪。
「你的反應早就告訴我了。我以前修過心理學,所以明白你的行為所隱含的意義。第一次我對你產生,你的反抗不像是羞澀,而是一種很強烈的恐懼,那次我就開始懷疑,之後再由你種種的反應來看,才隱約猜到你可能發生過什麼事。」他清楚她每個接受自己的動作都經過努力,更舍不得再去傷害她。「燕湖,你為什麼不說呢?」
她緊緊抓著他的手臂,似是想將累積多年的痛苦發泄出來。「那種事情我根本不想記起來,又怕被人以異樣的眼光看待……又齊,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髒?」
「我只會想痛扁那個人渣廢物。」
「你離開學校後,我突然發現再也忍受不了那間學校,因為我並沒有想像中的堅強,那間學校已經沒有你,我只好逃避。」原來早在不經意間,她的心底已經有程又齊的存在。
「你已經很勇敢了,別再苛責自己。」很遺憾那時候他並沒有發現她心底的苦,如果早一點發現,他絕不會離開她。
「你知道嗎?我曾經想當個男人,不過在知道要變成男人得經過復雜且不人道的手術後,就打消這念頭。」不想讓氣氛變得太糟,她收起哭泣的臉龐,試圖擠出一點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