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了好久,才听見冷冰冰的三個字——
「我忘了。」
元妙欣完全不能明白在這之前他們還是好好的,為什麼盛堯東一趟日本出差回來就變了樣?她好想問,好想問清楚一切,不想不明不白,但在盛堯東冰冷的回應下,她節節敗退,傷痕累累。
「如果你只是想問這個,我也回答了,請問還有事情嗎?我真的很忙,沒有時間多說話。過幾天我再打給你吧。」說完,他立刻掛斷電話,毫不遲疑。
「那麼冷淡?對方八成得罪你了。」在一旁研究「慶宏集團」資料的賀維倫听見盛堯東的聲音,不禁揶揄一下。
「不是得罪,是我自己的問題。」盛堯東摘下眼鏡,揉揉眉心,神情疲憊得仿佛剛才的電話是一場艱難的戰役。
「怎麼了?」
「沒事。」
他不得不承認,問題絕大部分出現在自己身上。
是他太嫉妒了。
那天在花店外看見妙欣主動抱住店長,里頭的燈光很亮,足以讓他看見她臉上的憐惜與不舍,那一瞬間,他的心猶如被什麼刺到一般,疼得令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明知自己應該走進去詢問原由,畢竟在沒有問清楚之前,任何人都是無罪的。不管在任何場合或對待任何人,他絕對有自信能做到公私分明,獨獨對妙欣沒辦法。
看見他們相擁的那一刻,一股嫉妒源源不絕地自身體里爆發出來,怒火攻心,雖然腦子一片白,他卻清楚要是自己真的走進去,恐怕只會說出傷人的話,造成難以收拾的局面。
當時無論他們的理由多正當,他就是受不了看見妙欣抱住另一名男人,而且對方還早已被他列入黑名單之中。
他的理智清晰,但他的情感卻一片混亂。
所以,他們還是暫時分開一段時間比較好,因為太愛了,他的眼里容不下一顆塵埃。
他成熟嗎?不,他一點都不。
在面對愛情的時候,他就像個小學生一樣,愚笨又無知,因此需要靜一靜,重新調整好自己的心態。
他愛妙欣,所以更不能莽撞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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餅幾天我再打給你吧——好無奈,又不心甘情願的一句話,
第一次戀愛,元妙欣完全不懂盛堯東怎麼會突然變得冷淡,她絲毫沒有頭緒,甚至連上班也有氣無力,提不起勁來。
她很想找個人傾訴,但又怕讓人擔心,只能默默將痛苦放在心底。
盛堯東說過幾天要打給她,結果五天過去了,仍是音訊全無,一股懼怕悄悄爬上心頭,無聲無息包圍了她,讓她毫無頭緒。
不管事情怎麼發生,都必定會有個徵兆,然而他們之間卻是一下子就掉落深谷,令她即使想挽救也不知從何做起。
店長跟小愛發覺她的異狀,但她什麼都不說,將一切全推給天氣太熱,店長便說晚上請她們去吃冰消暑。
吃了冰是能消暑,但能讓她和盛堯東的感情恢復嗎?
她滿心疑問。
想問又不敢問的掙扎一直停留在她心底,到了第八天,元妙欣再也按捺不住那股被蒙在鼓里的不明確。
盛堯東可以做到即使一個月不見面也無所謂,但她不行,她已經到了極限,就算最後會听見他的冷言冷語,她也情願要個乾脆。
在公司里她怕不好談事情,並且會造成盛堯東的困擾,便選擇到他的住處等他,盛堯東有給她鑰匙,但以上回的情況來看,她不敢貿然進入。
晚上十點多,坐在樓梯口的元妙欣听見電梯門打開的聲音,是盛堯東回來了沒錯,但同時也听見另一個人的聲音,是個女人。
「確定是這一層?」攙扶著盛堯東的李燕蓉問道。
盛堯東喝得有點多,腳步不太穩,只能依靠對方。「對。」
李燕蓉立刻找出他的鑰匙開門。「不會喝酒還喝這麼多做什麼?」就算今天是慶祝「康碩」和「慶宏」的初步合作,他仍是喝得太多了。
盛堯東懶得回應。
「我听說在我們分手後,你就搬家了,是因為我的關系嗎?」
門一打開,盛堯東逕自走入,李燕蓉不放心的跟著進去,門關上後,里頭的對話就听不見了,卻留給人無限想像的空間。
這一幕宛若一根冰柱,狠狠插入元欣妙的心窩,令她動彈不得,剛要起身的動作僵住了,連準備已久的微笑也不知何時垮了下來,她背靠著牆壁,無力地滑坐在樓梯上。
雙眼無神地望著前方,在這個寂靜的空間里,卻依稀能听見心碎的聲音。
原來……是這樣的嗎?
其實那些都是分手的前兆吧……
因為她太笨了,所以沒看出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不明講?
只要他挑明說,她肯定听得懂,也不會死纏著不放……
為什麼他不說?
難道是怕傷害她?這是否代表他仍有一絲絲在意她?
即使親眼看見他們走入屋子里,她心底仍殘留著最後一線希望,她希望那個女人很快就會走出來,很快、很快……
然而——
她的期待終究落空了,那扇門直到她起身下樓都沒有再打開過,她不清楚自己盼了多久,只曉得當她離開的時候,天色已微微亮了。
從沒想過他們會有分手的一天,即使曾經有過迷惘、有過退卻,但放棄的意念始終薄弱,只是到了這當頭,也維持不了。
她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地奔騰泛濫,滑落臉頰,滾燙的淚水卻帶不走心痛,她晈著牙忍住聲音,孤零零地在路上走著。
漫無目的。帶走自己的身體,卻遺留下遍地破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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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看見盛堯東跟一個女人走進他的住處,是毀了她一半世界的凶手,那麼,她便是毀了自己另一半世界的禍首。
元妙欣過度沉浸在悲傷之中,星期日她只有打電話問候女乃女乃,並未親自過去探望,結果那天晚上養護中心的人打電話給她,說她女乃女乃的情況不對勁,一直很想出去,她沒想太多,只說明天就會過去,沒想到女乃女乃等不到明天,當晚就偷偷溜出養護中心,等到早上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倒臥在路邊,旁邊地上留下長長的煞車痕跡,她女乃女乃渾身是血,手里還拿著她去年送她的圍巾。
大熱天的,她要拿圍巾給誰呢?
應該是要拿給自己吧?
對吧,女乃女乃?
為什麼呢?你明明不記得我了不是嗎?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拿著我送給你的圍巾呢?是不是從電話里你听出了我的悲傷,我的痛苦,所以才想來找我?想跟過去一樣來安慰我?叫我不要再哭了?
女乃女乃,是不是這樣呢?
你為什麼不肯醒來對我說話?女乃女乃……
為什麼?你醒來好嗎?就算你把我當成瑜青姑姑,我都沒關系了,只要你還需要我,我就會一輩子留在你身邊照顧你……
「妙欣,別這樣,女乃女乃已經死了!」店長緊緊抱著激動的元妙欣,要她別再打擾往生者的安息,讓護士們先把她女乃女乃的遺體送往太平間。
「女乃女乃只是睡著了!」元妙欣死命掙扎著。「店長,女乃女乃沒事的,你看,她還在笑,她真的沒事,她會醒來的,對不對?對不對啊——」最後她像是發狂似的捶打著他,「說啊!說女乃女乃會活過來,我求求你,跟我說好嗎?」
她的不安,寂寞、委屈、傷悲全都爆發開來了。
女乃女乃最怕寂寞,老說不想一個人離開人世,為什麼……她卻不能陪在她身邊?女乃女乃只剩下她這麼一個親人,她卻為了另一個人而忘記女乃女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