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什麼,他都有一把那麼好的劍,又怎會用我這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所鑄出的劍。」她一眼就看出九劍手持的那把劍是絕世名劍,少有劍能比擬。
加上九劍還想跟自己對決……這就更不可能了,說到鑄劍,她行,但要拿劍上場,呃……干脆讓她舉劍自盡還比較快些。
也不知為何,她就是不喜歡拿劍比試,就算是輕輕一踫,也會讓她渾身發抖、臉色蒼白,師父才要她不準拿劍比斗,而這一切是打她有記憶起……
是啊,五年前開始的,她有的是這五年的記憶,至于過去的,她統統都不記得,九劍要的恐怕就是她五年前遺失的記憶。
可她真的忘了,要怎麼找回來?
記憶這東西又不是說掉在地上撿起來再裝回腦子里就成了,忘了就是忘了,連師父也說她很難找回過去的記憶,除非真有心。
真有心--有心做什麼用,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也未嘗不好。
唉,何必決斗呢?大伙平心靜氣坐下來好好商談解決的方式不是更好。
要以和為貴哪!
看著、望著,衛七月干脆靠在窗口,頭枕在交迭的雙手上,好整以暇地盯著不遠處的九劍猛瞧。
沒多久,九劍倏然睜開眸子,回她一瞥,那突然傳過來的眼神,凜冽得教衛七月頓時僵住。
好冰冷又沒有一絲善意的眼神,衛七月連忙蹲下不敢再偷看。
「他干嘛這樣看我啊?又不是我故意把他忘了。」衛七月雙手摀著臉,卻掩飾不了心中的激蕩。
她記得那個眼神,好像、好像真的曾在哪見過一般教她無法抹去。
也許、或許,她真的欠了九劍一場對決吧?
要不然,誰會無聊找一個失去記憶的人纏斗?
假若真是如此,那她是不是該離開--
這樣對師父、殘月和九劍……都好。
她心底正在天人交戰著,一方是師父、一方是那個教她害怕的九劍,可奇異的是……她的心竟無端偏向九劍多一些些。
是何緣故呢?
衛七月搔搔頭發,露出苦思不解的表情。
「真傷腦筋呢,都怪平日只會窩在鑄劍房里,現在可好了,腦子也不靈光了。」
這可怎麼辦才好?
是走是留呢?
翌日,在衛十燁又千交代、萬囑咐她不準跨越氣牆後,才終于離去,因為他尚有任務不得不走。
衛七月對于師父的命令自當完全遵守,她乖乖待在鑄劍房里,專心鑄她的劍。
昨晚,她徹夜難眠,因為九劍激發她好多靈感,但晚上又不能鑄劍怕吵醒師父,因此今天一大早,她就來到鑄劍房,將她的珍寶「重霄」小心翼翼拿出。
據師父所言,「重霄」是她失去記憶前所鑄的一把劍,可這五年來遲遲無法再鑄,因此就掛著當裝飾了。因為九劍的出現,如今又有了鑄劍靈感,這才想要完成它。
衛七月經過再三審視後,終于開始鑄劍的工作。
一把劍的完成可不是短時間可成,快則三年,慢則十載的也有,一切都端看鑄劍師父的功力與心力。
對于這把「重霄」,她滿心喜歡,因此也格外期待這把劍的問世。
整個早上,衛七月都在鑄劍房里敲敲打打,過了晌午,才驚覺自己尚未進食。
她走出鑄劍房,目光不小心瞥向令她十分在意的那一頭,果不其然,九劍尚未離開,她苦著一張小臉不敢看他,迅速邁開步伐直奔廚房。
兩刻鐘過去,她再把頭探出門外,同樣,九劍也仍在原地,終于,她鼓起勇氣端著她留給他的食物緩緩走過去,準備釋出善意。
師父有說,只要她不跨出那棵樹的範圍,就不會有危險,所以她只要照辦,鐵定穩當。
小心翼翼算好距離,衛七月這才放下托盤,往氣牆之外推出去一點點,這樣只要九劍肯動動手指,拿到食物就不是問題。
「九劍……我看你從昨晚到現在也沒吃什麼,多少吃一點吧,要不然餓肚子可不好受。」她純粹是擔心九劍的身體。
九劍靠坐在大樹下,「訞艷」插在一邊,眼楮連睜開也沒。
「多謝,我不需要。」他屬妖,不食人間物。
听見九劍說謝謝,衛七月心想看來對方雖然外表冷淡,但看上去應該也是個講理之人,這才將心中那塊大石頭放下一半。
她一向抱持「人無理無法行遍天下」的論調,既然對方會說理,那就好溝通了。
「哪有人是不需要食物的,是人都要吃的,不吃怎會有體力?」
衛七月試著擺出和善的笑意,以拉近兩人看似不會有互動的關系,因為九劍只想跟她比斗啊!可惜慚愧得很,她連看到對方拿劍沖向自己,都會昏倒在地,更遑論比試了。
「人?」九劍驀然睜開眼楮,雙眸銳利地直視衛七月。
衛七月不禁眨眨眼,是她說錯什麼了?
「是啊。我們不吃東西是會死的,所以快吃吧,要不然等我恢復記憶時,你已經沒力氣跟我打了。」衛七月好心提醒他有可能發生的「希望」。
听見「我們」兩字,九劍嘴角不由得往上一勾。「妳以為我是人?」
「難道不是?」
九劍冷冷哼聲。「在妳身邊的,包括妳自己,都沒有一個是人,就連妳師父也不是人了。」
「什麼?!」在她身邊的,連她自己都不是人?「九劍,你在說什麼啊,我當然是人……」
一個受傷轉眼間就好的「人」?
一個有時好些日不吃不喝也不覺得餓的「人」?
師父總說她是有上天保佑,因此每當她鑄劍受傷時,傷口一下子就復原且不留痕跡,可這男人卻說她不是人?!
九劍瞅著衛七月,瞧見她眼底的困惑,她師父該不會連這個也瞞她吧?怎瞞得了?時間一久,秘密自然會曝光。
「你怎麼曉得我不是人?」她知道自己該相信師父,可九劍也沒道理欺騙她,不是嗎?
「是人不是人,我一眼即可看出,沒有理由。」可惜他竟看不出衛七月屬于妖魔鬼怪哪一類的,這可是前所未有。
「那我不吃東西……也不會死了喔?」莫名地,衛七月屈膝坐在地上,把頭埋在膝窩里。
她不是人,那會是什麼?
衛七月一哭,就連「訞艷」也受到波及,九劍只好問︰「妳哭什麼?」
「任何一個以為自己是人卻听見自己其實不是人的人,都應該會錯愕、會哭泣吧?」她的反應絕對正常。
「反正在妳身邊的也沒有一個是人。」九劍點出事實。
衛七月抬起頭來望著九劍仍舊冰冷的臉,遂而一笑。
「說得也是喔。」
她向來以師父為天,既然她跟師父都不是人,也沒什麼好怕了啊,很快地,她的心情又平靜了。以她的個性,就算天要塌下來,也認定會有高的人替她擋住,因此她也就很少為一件事煩心太久。
反正不是人,好像也沒什麼大礙哪。
突然之間,衛七月發覺到九劍的殺氣斂去了,總使全身依然散發冰凜的氣息,可不再似昨天那樣駭人,這大概與她失去記憶有關。
也是了,跟一名失去記憶又不懂劍術的人對打,是相當無趣。
待衛七月一停下啜泣,「訞艷」也靜了下來。這樣的經驗以前也遇過,因此九劍不當一回事。
「你真的不吃?我的手藝還不錯。」
九劍合上眸子,沒有回答。
衛七月徑自把托盤拿回來,心情經過一悲一喜後,她突然感覺到「餓」,便開始又吃起來。
吃到一半,她放下碗筷說︰「九劍,我啊,雖然不清楚為何你那麼想跟我比試,但是不完成你的心願,你好像又不肯離開,這樣我也很為難。可惜的是,我光看有人拿劍指著我,就會不由自主顫抖,所以要你教我練劍日後再跟你決斗恐怕也無法達成,難不成你真要等我恢復記憶?可是記憶失去了,很難找得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