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非常好,真是太好了!
既然他那麼想死,她就成全他。錦瑟憤恨地想。
「成交,我一定會讓你‘死得滿意’。」
段鳳鳴淺淺含著笑,相當認真地回應︰「錦瑟,謝謝你。」
「不客氣。」這種不知好歹的人,非讓他嘗點苦頭不可。
段鳳鳴心底頓時放下重擔,伸出手握住錦瑟。「你的大恩大德,來世再報。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還合作愉快?咦?呃?這……錦瑟真是愈來愈困惑了。
究竟「死」有什麼好?
她不懂,她認識的人雖然很少,但沒有一個比段鳳鳴來得瘋狂,竟然會請人來殺死自己?!罷了,她態得再深究,既然他想死,她成全他便可,想太多也無用。
段鳳鳴,接招吧 狘br />
適巧,遠遠剛走人花園的段鳳揚雖不清楚錦瑟與大哥交談什麼,但見兩人距離拉近又雙手交握,終于放下心中的不安。其.實他看得╴出來妹子不太喜歡大哥.但現在他倆能相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收了錦瑟這妹子,果然是好事,因為他難得瞧見大哥露出真心的笑容。
大哥笑了,真好,不是嗎?
×××
從那天起,錦瑟就以殺死段鳳鳴為最大目標。
日日夜夜都在思索這件事該如何下手才成,外人自然不知她在做什麼,唯一知情的段鳳鳴,看得津津有味。
「段爺,用膳了。」婢女必恭必敬將晚飯呈上。
此時,錦瑟也托著盤子沖進來,笑得好不溫柔。「他要吃的是我做的,段公子,對不對呢?」她不喜歡喊他「段爺」,那種感覺好似他高高在上,她與他可是同輩。
婢女不甚明白地望著主子,以往都是她準備,今天有說要換人嗎?「段爺?」
「你的,端上來。」段鳳嗚指著錦瑟手里的托盤。「可以吃吧?」
錦瑟將飯菜放在桌上,笑得很得意。「包、君、滿、意。」四菜一湯里,可是她花了好幾天,費盡千辛萬苦找尋而來的人間天下奇毒。
「那麼,你幫我吃掉這一份,至于你的‘用心’我也會好好品嘗。」
兩人的對話,听在婢女耳里,只覺得好似高手過招,有听沒懂。
「你先退下。」
「是,段爺。」反正段爺交代什麼,她照辦便是。
待第三人離開,錦瑟的視線與段鳳鳴對上,她不懷好意地笑說︰「請慢用。」
段鳳鳴舉起筷子道︰「一塊。」
錦瑟听著他的話也舉筷,然後注視段鳳鳴把第一口菜吞入,第二口、第三口也緊接而來……直到喝完最後一口湯。
期間,錦瑟只靜靜看著,自己的碗連動也沒動過,因為她可不想錯過藥性發作的那瞬間,只是為何什麼動靜也沒呢?
段鳳鳴感到飽足,滿意地深深一個吐氣。「你的手藝真巧,連有名的大廚也比不上。」
「當然,我可是煮了快五十年……」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段鳳鳴吃得一干二淨,竟然什麼事情也沒發生,是她忘了加毒藥?或是毒性不夠強?
段鳳鳴點點頭,開始描述心得。
「白飯里的‘千毒散’,牛荷葉肉九的‘一刻紅’、青菜里有‘亡骨碎筋’、鮮蝦摻‘完命粉’,翠玉豆腐里的‘鶴頂紅’,以及湯里的‘穿腸砒霜’,嘖嘖,每樣都是無色無味能置人于死地。除了砒霜與鶴頂紅外,其余都不太好弄到手,這足以證明你有下工夫了。只是很可惜,這些我都試過,沒一個成功,再告訴你吧,別拿人間的毒藥,因為那對我一點用也沒。」語畢,段鳳鳴笑得可開心了。
錦瑟見他那模樣好似剛看完一出好戲,氣得她臉色悵然。「閣下似乎相當愉悅?」
段鳳鳴手背抵著額際,雙眸透出的訊息是相當輕松愉快。「是啊,因為你如此為我費心,讓我好不感動。」
「是你叫我殺你的耶!」
「所以我很感動啊。」感動終于有人替他解決這麻煩。
靶動什麼啊?她看不出來。真是無藥可救。
「你怎麼還沒吃?」
「我不吃也不會死。對了,你試過餓死沒?」錦瑟興致勃勃地問。
「餓死啊?嗯……」段鳳鳴低頭認真沉思片刻。「是沒試過,因為我不太喜歡這種方式,明明餓了就會想吃,又豈餓得死?再者,我也不想當餓死鬼,換別的方式。」
死法還要挑,真是夠了。「淹死呢?」
「試過幾次,但還沒死成就被人救上岸。」
錦瑟听了,躍躍欲試。「那就再試試看吧!這次由我在旁邊護著,絕對不會有人敢下去救你。」誰敢,她就讓那個人死得更難看。
段風鳴又認真思索才道︰「我想還是別了,最後一次我在水里待了快半個時辰,後來有人來救我,結果我大吐三天吃不下任何東西,滿肚子里都是水,那感覺挺不好受的。我希望能夠死得平靜一點,別太折磨我。」
死還要平靜的死去……錦瑟有種欲哭無淚的挫折。
除了壽終正寢外,天底下沒有一種死法能平靜,這簡直是找她麻煩。
段鳳鳴握著她的手,誠懇道︰「錦瑟,我相信憑你的力量,絕對能完成我這一點小小心願是吧?」
錦瑟真的很想哭,她很怕最後自己心力交瘁而亡,而段風鳴繼續禍害一千年,為何她在山上是要風有風、要雨有雨,如今下山卻嘗到莫大挫敗?
連殘月都不是她的敵手,她竟敗在這個人類手上,含恨哪!
瞅著錦瑟一副含怨的神情,段風鳴就有說不出的快樂。
雖然他尚不明白為何第一次與錦瑟接觸,對她就有種強烈的熟稔,但不管如何,錦瑟總能帶給他無盡的歡笑,光憑這點,就足以讓他把畢生的財產雙手奉上.只是人心總是貪的,對于錦瑟,他的索求愈來愈多,更想讓她陪在自己身旁,假若……能死在她手上,應該也不錯吧。
段鳳鳴拍拍錦瑟的背,安慰道︰「沒關系,慢慢來,你有的是時間跟我磨。」
說到時間,錦瑟便想到問一件事實。「大哥應該不是你的親弟弟吧?你真的姓段?」
「鳳揚是我十天年前撿到的,孤兒的他卻有著對環境不妥仂的意志力,因此我收他為義弟。我是真的姓段.至于名字……每個時期我都會換一個,真名的話……我早忘了。」段鳳鳴神情未變地說,猶如一點也不在意。
「難怪你都讓人喊你‘段爺’原來連自己的名字也不記得。四百多年前,大概是東漢時代,那時候你是什麼人呢?」
東漢嗎?他是什麼人?
四百年的時間太遙遠了,合上眼後,關于想記的、不想記的,一點一滴都消失在他的腦子里,什麼也不剩。
「太久遠了,我記不起來。會這麼問,是開始對我有興趣了嗎?」段鳳鳴略帶調侃地問。
「不先了解你,又從何下手呢?」就知道段鳳鳴會這麼說,這次,錦瑟也有法子可應對。
「這句話倒是真,可惜我不記得了,恕我無法告知。」
除非失憶,要不,怎會有人忘記自己的過去,錦瑟不信。
「是真的忘了,或是……刻意遺忘呢?」她試探性地問。
段鳳鳴眸子黯下,神情一斂,由笑轉肅。「有時候記太多事情不見得是好事,記著這點。我還有事要處理,你慢慢吃。」
今兒個月色不錯,他的心情卻有些沉重。
所有的悲、歡、離、合,他都嘗過了,無論真忘或是假忘,都是不想再記起的事情,忘了,才是好的。佇立在月光底下,段鳳鳴的影子被拉得很遠、很遠,透出淡淡寂寞的顏色,站在窗邊的錦瑟,目光鎖住他,靜靜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