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日兒來找您了,等等日兒吧!
今晚,月色皎潔,分外迷人。
罷剛,她作夢了,夢里只有他們一家三口,和樂融融,讓人羨慕,但事實卻是令人不堪。
靶覺到身子開始癢了起來,她才發覺自己沒死在火里。
有人救了她嗎?
「我不救人的,但妳的悲哀卻讓我的『訣艷』有了共鳴。」
是男人的聲音,她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模糊的五官與一把亮眼的劍鞘在她眼前。
「『訣艷』?」一把劍同情她?
「我的劍感受到妳的悲哀,它同情妳。」
同情,已經不必了。
「不必救我的,我得了這種病,不死也難。」不過想到自己的傷悲竟是一把劍感受到,她有些無奈。
「妳身子里有『山澗泉』,可惜不夠,再多喝幾次,應該就能解毒。」
「你……是誰?」
「我是妖。」
「妖?」真是諷刺了,救她的竟是個妖與一把劍!所有人都不信她,她的親人要置她于死地,偏偏將她自鬼門關里攬下的是名與人類沒有交集的妖。「我能否拜托『訣艷』幫我將這項訊息帶給我的助手小梅听?我一個人已不打緊了,重要的是縣民的安危,拜托你,『訣艷』!」既然訣艷會感受她的心意,那麼與其央求一名不相識的妖,她寧願求助一把劍。
「妳很聰明!為何不想活呢?」救人本不是他的興趣。
「世態炎涼,活著,我的心傷永遠也不會好。」她合上眼。
「妳才多大年紀,看得會有多少?」
「夠多了。」十六載的歲月,她的心彷佛已經過了七十年的歷練。
七十知天命啊!
想來,她的命合該如此,她不怨天的。
「是嗎?我向來不強人所難,既然妳心意已決,『訣艷』會替妳完成。」
「謝謝。再請你幫一件事,請你等我死後,將我火化,葬在此處。」
「沒有想見的親人嗎?」他突然一問。
親人?她沒有親人,倒是有個朋友--趙公子。他是她的病人,待她很好,若是自己死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了……
「沒有,我沒有親人……」
話說完,慢慢的,她的頭愈來愈暈,也合上眼。不知怎地,她覺得好溫暖,好像有雙強而有力的臂膀正在為她抵擋外頭的涼意。
原來死前一點也不可怕哪!
娘,日兒來找您了。
活了十六年,死了三十五年。
她的陰壽綿綿無期,只因她在世救活不少人,于是想在投胎前一報訣艷的恩情,所以不斷尋找,終于,讓她打听到,訣艷連同持有人都被封在鬼門里了。
為了營救恩人,五年前她二度為人。
這次,她鎖住所有的情緒,不再與人有過多牽扯,因為她的傷好不容易才好了。
月色如昔,皎潔無憂。
烈火堆在前,猶如三十五年前的那場火焰,又喚回她的記憶。剛剛,她作了夢,是有關生前的夢,不知自己怎會在這種時候想起?
吧柴燃火,啪啦的聲音讓她回到現實里,驀然回神,她才驚覺自己讓人擁在懷里,抬眼一瞧,是衛彌天抱著她。
「醒了?」
四眸對上,談落日移不開目光。
「我怕光是火也暖不了妳,因為妳的身體在發抖,所以我才自作主張地抱著妳,希望別見怪。」他將落日整個人抱在懷里,再蓋上他的外衣御山上的寒。
涌入心底的那份溫暖,原來是他啊!
莫名地,她內心一陣喜悅。
「不會,我覺得很暖,多謝你。」
「妳醒來就好了。」為怕她冷到,他又將外衣包裹得更緊。
「我昏過去了?」她依稀記得好像是在衛彌天幫自己處理傷口時,疼得昏迷了。
「嗯,傷還疼嗎?」
「不疼了。」為何衛彌天對自己的好,她是如此貪戀、如此舍不得?真的是「喜歡」嗎?
「要不要再睡會兒?才剛亥時。」
「不了,你睡吧!我來看著。」
他淺笑,眼底透著深深的疼愛。「妳是病人,我一夜不睡也不要緊。」
「我……想陪著你醒著。」她怯怯地說。
「只要妳不怕累的話。」
「我不怕。」她堅持。
衛彌天將她摟得更緊些,然後調侃,「現在不怕我了?」
迎上那雙熠熠的眸子,衛彌天是她認識的人當中最值得信賴的人,談落日平生頭次覺得心安,比起她的親人,衛彌天不知勝過多少,若非她是鬼,豈有害怕之理。
暗夜的風格外冷冽,也讓火光更為放肆。
盯著火焰,衛彌天將自己的過去娓娓道來。
「我是個孤兒,是師父撿到我,他待我極好,不只教我做人的道理,並教我一切除靈的法術……」
師父另外也教他封鬼門的咒語,原本是希望他能封住表門,怎知後來卻不要他插手,說是會有其它人去完成,但眼看鬼門大開,鬼魂到處作祟,能封鬼門的人一直沒出現,他才會違背師意來到靈山。
五年前是他最傷心的時候,讓他視如妹妹的瑕兒因病去世,師父也說他不得不離開,一時間失去兩位他最親的人,再也承受不住寂寞的蝕心,他竟說出自己是除靈師的事實,遂地黯然離開了。
「後來,我也撿到昏倒在路邊的曉成。他的父母四處欠債,帶著曉成成天躲債,最後逼不得已只得丟下曉成,于是我讓曉成跟著我,師父教給我的,我不希望讓它失傳了。」
不自覺地,談落日伸出熾熱的小手握住他冰冷的手心,一股暖意涌入體內,衛彌天收了手指。
「在故鄉那里,我認識一名姑娘,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見,我錯認妳嗎?」
「記得,我和那位姑娘很相似?」
衛彌天不禁注視落日的右手臂,然後應了聲,「妳們的確十分相似。」
談落日眨眨眼,朱唇方啟卻又合上。
衛彌天瞧見了,便說︰「想說什麼就說。」
她仰頭。「你……愛那位姑娘嗎?」
「妳說瑕兒嗎?」他低低一笑。「在我心上,她永遠都是妹妹,我疼她、保護她,但卻無法愛她。」
「為什麼?」
「這我就無法解釋了,愛與不愛是由我的心來決定。」他注視落日,眼神溢滿溫柔。這就和他為何會對落日念念不忘有相同的原因,為何會這樣?就算過去他將之歸因于想彌補瑕兒,但仍欺騙不了自己,他的確愛上落日了。
「那瑕兒姑娘呢?」
「她五年前去世的。」
「怎麼去世的?」
「高燒不退而死。對瑕兒,我一直有份虧欠,最後一次見面,我傷了她的心。」
「你……會將我當成瑕兒嗎?」即便她現在的身體與瑕兒相似,她也不希望自己成了替代品。
早先,傷心難過的徐嬤嬤就曾將她當成她的女兒,那時,她不以為意,但若是衛彌天也這樣對待她,她覺得不好受。
「妳和瑕兒是完全不相似的兩個個體,瑕兒柔,妳卻是堅毅得令人不舍,我愛上的人是這樣的妳。」愛憐地以指尖滑過她細致的臉龐,衛彌天情難自禁地吻上她的紅唇,再三地逗留著,更將她的身子骨幾乎要勒斷。
談落日愣住了,她沒想到隱藏在衛彌天身體內的感情是如此激烈。
他的唇火熱地扯斷她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鎖煉,那道鎖早將她的一切感情完全鎖住,但衛彌天卻釋放了她不該擁有的感覺。
衛彌天滿足地在她耳畔邊低喃︰「日兒,我想這樣喊妳……為何我會這麼醉心于妳呢?妳來告訴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