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晚了,日頭都快落下了。」康王看看天色回道。
「我昏了麼?」她撫撫自己的額頭,迷惑地問他。
「你曬昏了,大夫說你中暑了。」
「小月呢?」
「她也中暑了,我差人帶她下去休息。」
「謝謝王爺!」她想起身,沒想到一坐起來,竟是一陣天旋地轉,于是踫的一聲又倒下床去。
「我看你的身子還很虛弱,今兒個就留在王府歇息一宿吧!我差人去府上通知一聲。」
「王爺……這恐怕不妥吧!」
馮迦陵想阻止他,但康王卻不容她置喙。
「你別擔心,好好休息一晚。有事明兒個再說。」
不久,有人叩門而入,賀連雪領著一個婢女端了湯藥進來。
她扶起了馮迦陵,柔聲地對她說︰「馮姑娘,喝點藥汁降降火氣。」
「不敢勞煩賀連姑娘,我自己來吧!」
她認出了這位姑娘正是康王的義妹賀連雪,因此想要接過湯碗。
康王阻止了她。
「你連起身都沒氣力,就別再逞強了。」
賀連雪也急忙說道︰「是啊!苞我客氣什麼呢?來!嘴巴張開。」
馮迦陵只得從善如流地張開嘴巴,一口口地喝下藥汁。藥汁苦澀,讓她的眉頭全都皺在一塊兒了。
除了藥汁苦澀難以入喉之外,她也隱約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這是她剛醒來時鼻間所聞到的氣味。
馮迦陵轉頭嗅嗅身邊的賀連雪,確定鼻間所嗅的正是賀連雪身上的氣味。
「敢問賀連姑娘用的是哪一種香料?」
康王聞言不禁失笑。心想姑娘家就是姑娘家,即便是在這樣的時刻,也不忘胭脂、香粉之類的小玩意。
「我?」賀連雪驚異地說︰「我從不用薰香,身上怎麼會有香氣?」
「是麼?」馮迦陵迷惑地搖搖頭。「但是我覺得你好香呢!」
康王在一旁笑道︰「想必是被太陽曬壞了!竟然能嗅著。無味‘香氣’馮姑娘,你真該好好休息了!」
他輕拍她臉頰,完全是一派兄長的關愛姿態。
「英健,我想我們還是先出去吧!讓馮姑娘好好休息,有事明兒個再說。」賀連雪盈笑說道。
「你好好歇息。有事的話吩咐下人一聲。我們先出去了。」
「王爺請留步!」馮迦陵急忙拉住康王的手。
她的舉動惹得欲舉步離去的二人紛紛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馮姑娘還有什麼問題麼?」賀連雪以不解的眼神看著她。
「嗯……我一個人有點怕……」
天!這是什麼爛理由!她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急切地望著康王。她仍記得康王的顧慮,因此不好當著賀連雪的面問他馮聰的事情,只是焦急地望著他,希望他還記得自己答應的事。
「那我再多待一會吧!阿雪你先下去休息吧。」
康王似能理解她的用意,便示意賀連雪先行離開。
賀連雪只覺得兩人看起來怪怪的,直覺猜想,或許兩人之間有什麼情愫存在,于是便依言告退。
康王見賀連雪走遠了,才回過頭來看著她。
「說吧!把我留下來做什麼?」
「王爺,您忘了一件事——」
「我沒忘。只是希望你多休息一會。」
「我已經好了。還望王爺能坦承告知。」
康王看了她一眼,她正以懇求的眼神望著他。
「我和馮聰、阿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近來馮聰對阿雪十分冷漠,但是……阿雪又傾心于他。馮聰對她這麼冷漠,教她非常傷心……」
「難道您曾經去同聰哥哥說,要他別對賀連姑娘這麼壞?」
「我是要他別傷害一個好姑娘。」康王點點頭。
馮迦陵不解。
「我真不懂,為什麼你要這樣做。那聰哥哥當時的反應如何!」
「一開始他很驚訝,但很快地他便知道無需再跟我客套下去。所以,那天他對我亦是言無不盡……」
「您們談得不愉快麼?」
「不!那天晚上我們談得很愉快,說開了反而讓我們兩人都輕松多了。你知道,三人之間存在著一些心結,總會讓人心悶的。」
兩另一女之間的心結?怕是感情問題吧!馮迦陵兀自揣測。
「您們三人之間……能有什麼心結?難不成,您也喜歡賀連姑娘?」
康王搖搖頭,露出一個苦笑。
「奉勸你一句話不可說十分,得預留三分才好。既然你心知肚明,為何要當著我面揭露傷口呢?」
「我很抱歉!」馮迦陵滿懷歉意地說。
康王拍拍她的肩。
「你好生歇著吧!我不吵你了。」
馮迦陵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心里頓時充滿了一種酸楚的悵然……
???
待她再度轉醒之際,天色已經完全暗了。四下一片漆黑,一時間她竟無法辨別自己置身何處。她模黑起身,好不容易走到吉邊,微略使勁地推開窗子,好讓窗外的月光照進屋里。只見一彎半月高掛天邊,看那形狀已是下弦月了。
在月光的照耀下,馮迦陵走出了房門。看來已是深夜,房外的庭園十分安靜,只有蟲聲唧唧。
夜涼如水,不復白日熾熱,月光如絹,撒落一地。
經過了半日沉睡,她現下已完全清醒過來了。在毫無半絲睡意的情況下,她興起了游園的興致,便好奇地在回廊間漫游了起來。
她從不曾在這個時辰還清醒著,因此也不曾明白夜深月明的寧靜之美。
平常在日光下顯得繽紛斑斕的林園景致,在夜幕的沉澱與月光的洗鏈下,顯得清冷而絕美,其雅致的氛圍絲毫不遜于白日的絢爛。
她沿著曲折的回廊信步走著,究竟是到了何處,她也不甚清楚,只覺得自己像是受了魅惑一般,不自覺地往前走去。
忽爾,空中傳來幽長的簫聲,簫音深沉悠遠,盤旋在夜空中,伴著月色如水,宛如一縷涓涓細流注入了听者心中。
馮迦陵不覺緩下了腳步。
只見園中一座涼亭,亭中一人背對著她優雅地站立著,是康王。
她欲舉步上前,卻又不忍打斷這深幽的簫音,那揚蕩的簫音竟使她有片刻出了神……
一曲吹畢,她忍不住敖掌笑道︰「王爺吹得一手好簫!」
康王這才回過頭來,看見她身體似已無恙,不覺露出微笑。
她微笑地向前走去。來到涼亭之中,只見石桌上置了一壺酒,看來他也是趁著夜色在此飲酒吹簫自娛。
「你身體好些了麼?怎不再多歇會?」
康王放下手中的玉簫,替她斟了一杯酒。
「迦陵已經沒事了,多謝王爺費心。今兒個給您添麻煩了!」
康王听了微笑不語,只是把酒遞給她。
她啜了一口,頓覺芳香滿盈,忙問︰「是什麼酒?這般香甜來著!」
「這是西域特產的葡萄酒。我特地請來西域的酒娘,將去年生產的葡萄釀成酒。听說在西域,葡萄酒是最佳良飲,有錢人家經常庫藏數十萬斛在地窖之中。我還記得,小時候有西域人以葡萄酒進貢給太武皇帝,太武皇帝又將這貢品賞賜給我的父親景穆太子。父親在酒酣耳熱之際,見我與皇兄在一旁好奇窺視,便把我們叫過去,分別賞了我們一杯葡萄紅酒。當時我們不過才四歲余,那是我們生平第一次喝酒呢!本來葡萄酒紅得像血色一般,我們兄弟倆還不敢喝呢!後來是皇兄鼓起勇氣,咬著牙、捏著鼻子喝了一口,吞下去後才發現葡萄酒雖然口感酸澀,卻是齒頰留香、令人回味。」「听起來您們兄弟的感情不錯!」馮迦陵笑答。
「後來,葡萄酒竟成了皇兄與我的最愛。可惜皇兄鎮日忙于國事,所以我才會找來西域的酒娘學習釀制葡萄酒的技術,如此我們便無需等待西域的進貢。」